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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40)

作者:顺颂商祺 时间:2021-03-23 05:47 标签: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双向暗恋

  甚至一夜被敲窗吵醒五次,从派出所出来时,仍旧是精力充沛的。
  唐立言伸了个懒腰,看到日头从东边爬起来,云霞翻滚着映红了半边天。而中老年人们刚刚起床,慢悠悠在路上逛着,等菜市场开门。
  很闲适嘛。
  唐立言掏出手机,突然想给那位卖迷魂汤的老板发个短信。
  收件人:裴山
  [裴老板,起床了吗?]
  打完字,唐立言又觉得大清早冷不丁说这种废话,未免太傻逼了点,于是准备删除,重新编辑。
  手还没来得及摁,一个电话就打进来。
  唐立言下意识接通,却听那边冷冰冰地说:“这么早,你小子竟然还能起得来?”
  是管立庚的声音。
  唐立言当即就想挂断,又怕管立庚没完没了地打,只好就这么受着。
  他觉得这电话就像一盆冷水淋头,把好心情全给浇灭了。
  “知道我起不来你还打,是不是太闲了?爱听忙音?”唐立言说话就跟连珠炮似的,“闲,你就去做点公益、积点德,浪费时间跟我耗啥?”
  电话那头声音平稳地像一潭死水,“我不积德?你又他妈说这种事情。告诉你,我做的选择,都是边际最——”
  “停!”唐立言大吼了一声,惹得路人侧目,“边际最优,解出条人命来。”说完气得深吸一口气,“你牛逼。”
  管立庚像是在忍怒,又像是懒得计较,“算了,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些无谓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你现在在哪里。你是乖乖回家,还是要我去捉你回家?”
  “回去干什么?”唐立言嗤笑一声,“看你生意越铺越大?每天给你一个夸夸?”唐立言呸了一声,“得了吧。”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言言,我是你哥。”
  “别,咱俩姓都不一样,我可高攀不起您。”
  “唐立言!”听筒里的人陡然提高音量,“你想躲我是吧?行,躲着,当一辈子鸵鸟!你嫌我们脏,以为自己就干净吗,啊?你他妈之前飙车、泡吧、玩极限运动花的钱,哪个子儿不是唐竟的!”
  “他进去了啊,你看现在哪还有娱乐频道记得他?”唐立言无谓地在街上漫逛,“你呢?我看你还是好好的,做你的文化企业家。”
  抬头看看,绯红已经染透了半边天,蔓延到头顶。
  “是,他进去了,于是你就不怪他了?靶子变成我。”管立庚轻蔑地笑,“可你自己呢!你以为,离开宁城,你就会变好?放屁!你在哪都控制不了自己!”
  管立庚永远知道如何能让唐立言更生气、更失控:“在宁城,我还有心理医生替你把关,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就烂着吧!”
  唐立言烦躁地堵住耳朵,但电流声伴着管立庚烦人的咆哮无处不在:“你还是会喜新厌旧,用生死麻痹自己!你他妈连自己的人生都过不好,还去当片警?别侮辱人家警察了!”
  “你就是把一切都当儿戏!觉得生活无趣是吧?没刺激、没新鲜感的晚上难熬是吧?”管立庚的声音一下下戳他的耳膜,“你自己看看撞坏了多少跑车!身上几道刀疤!就你这样,我敢放你去疯?”
  “你不滚回来,我就把你捆回来!”


第46章 厉峰(一更)
  捆回来?亏管立庚说得出这种话!
  “你想捆一个公职警察?你是不是做生意把脑子算坏了?”唐立言觉得好笑,摸了摸耳廓,“是,我这种人,活着、死了没什么区别,也就你说的那些事儿,能给我点心跳——哦对,现在,这些事儿都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思了。”
  听到那边不再反驳,似是气急,唐立言更咄咄逼人地说:“但是,管立庚,我变成什么样、烂在哪儿,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愿意来,就来。反正雁城也不是宁城,你再厉害,也没法像原来那样一手遮天。”
  这段话,唐立言花了十成十的毅力才压住火气,平稳地说出来。朝对方最容易生气的点打,这好像成了兄弟俩最习惯的相处模式。
  那边静了几秒,接道:“你到现在还在怪我。言言,就为了一个厉峰,你要跟我闹五年吗?”
  唐立言抬脚,把一颗石子踢得老远,“管总,死者为大,积点德,别老叨扰人厉老师。”说完朝天上看了眼,“咱俩都不配。”
  电话那头应该是被什么公事打断,骂骂咧咧说了几句就挂了。
  唐立言则看着朝阳推开云层,从缝隙中透出点点晨光,脑子里想的却是——得换手机号了。
  唐竟,厉峰。
  这些年唐立言一直刻意回避这两个名字,以至于它们陡然又出现时,唐立言还真有点不习惯。
  厉峰是他曾经的家教老师,年纪轻轻就排出不少小众出圈剧。唐竟是他爸,演过几部电影,小有名气。
  这俩人在唐立言这,可以说是榜样一般的人物。尤其是厉峰。唐立言受他影响,养出了许多和自己不太相称的爱好——比如摘抄,比如摄影。
  崇拜的滤镜在唐立言看到新闻的那一刻,碎得一干二净。新闻上说,“文娱届模范夫妇分手,原因疑似男方骗婚”“导演管欣离婚胜诉,影星唐竟净身出户”“唐竟宣布息影,出轨对象原来是剧场新秀”“宁大才子插足管欣婚姻,现已辞去教职”……
  评论里更是污言秽语,骂得难听,许多媒体还颇有噱头地附上了唐竟和厉峰的性 爱录像和音频。
  现在的唐立言,再来想那时候的事情,大部分记忆都已经破碎了。唯独还记得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骇人的画面:
  一是新闻视频里,父亲和恩师的身体赤 裸着交叠在一起,皮肤泛红,像两条正在交 配的狗。
  二是唐立言十八岁生日那天,唐竟怒吼着骂管欣“疯女人”,困兽般拿刀扎向自己的前妻。管欣胸前插着一把刀,倒在了橙色的蛋糕旁。
  三是几年后的电视台报道,厉峰自杀。他躺在碎玻璃上,迸裂出的脑浆被电视台打了码。
  四是桌上躺着一封血书着满纸冤屈的信,署名厉峰。信封和唐立言的摘抄本放在一起,纸面惨白惨白的。
  这几个场景,实打实在唐立言脑子里撞了个一地血腥。
  唐立言想,自己从十八岁之后开始沉迷极限运动和酒精,以及一切会让自己心跳剧烈跳动的事情,是不是和曾离死亡太近有关。蹦极,飙车,酒吧,拳击,打架……唐立言已经数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疤,是因为这荒唐的“心跳”而起。
  可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日复一日在新鲜和刺激感里沉沦,然后寻找下一个惊喜,却很快失去兴趣。这保质期越来越短,他只能无限次在失望中循环、麻痹。
  他甚至预设过自己的死亡:大概只配在一次次生死擦边中麻痹自己,把人生当作游戏,然后死在被撞断的护栏下,直到三天后,才有人把他的尸体从报废的跑车里拽出来。
  在雁城,这个与宁城直线距离最长的城市,一声刺耳的鸣笛声让唐立言骤然回神,打了个激灵。
  唐立言收起手机,一遍遍自我暗示,一遍遍调整呼吸节奏,把那些个诊疗时用的法子都试了一遍,还是不行。
  大街上的人冷眼看着他,像在看一只无家可归的狗。
  可明明不该这样的。十八岁之前的唐立言,珍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家庭、学业、朋友……
  而现在的唐立言,却拼命想要刺激,想要心跳,想要一切有新鲜感的事来证明活着,或死去。
  但,这是雁城啊。没拳击馆也没地下飙车场所,大清早的,攀岩或蹦极馆估计也还没开。
  唐立言深呼吸一口气,想,骑摩托去山路会怎样?
  山路九曲回肠,护栏非常矮,地面还刚被几场暴雨打得湿滑。在那里把摩托开到飞快,紧张感不比飙车差。
  唐立言加快脚步,不想让自己的失态被路人看去笑话。
  回家吧,回家拿那辆哈雷的钥匙,然后去山路上骑他个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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