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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强强](44)

作者:香小陌 时间:2017-08-24 17:2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高干 黑帮情仇

  罗强这回真懵了,挣扎着:“你小崽子他妈的,别碰老子!”

  邵钧毫不示弱,霸道地说:“你还敢骂我?三爷爷今儿个就碰你了,怎么着吧?”

  罗强:“老子不乐意。”

  邵钧:“你不乐意?我当初还不乐意呢,你让我操你一次,我就饶你!”

  罗强瞪着人:“……你敢!!!”

  邵钧委屈地吼:“凭什么就不成?罗强你就是个自私霸道的玩意儿,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成?”

  “罗强,我今儿就是做给你看,让你知道,你是我的人!”

  “我让你记住这一回!”

  邵钧字字发狠,后脖子毛儿都炸起来,像一头发情的豹子……

  邵钧今天是来真的,罗老二你不是蔫有主意吗,你不是想甩我、把我往外推吗,我告儿你,没门儿!三爷爷今天就是憋着操你,我都憋五年半了,容易么我?你是我的,你罗强永远都是我的人,我让你这辈子翻不了身,我让你姓罗的从今儿个起改姓邵,我看你再翻腾!

  邵钧从床头抽屉里掏东西,手忙脚乱,黏糊糊的润滑剂甩得满床都是。他一把抓住罗强两腿之间的家伙。

  俩身强火力壮的爷们儿,忍半年没做了,头一回正正经经上到一张床,根本就忍不住,思维甚至跟不上身体里最真实的反应,胯骨互相磨蹭着,纠缠着,就硬了。

  罗强嘴里骂着,不乐意着,可是耐不住胯下的丛林像一团燥郁燃烧的火焰,炙热,烫手,坚硬的阳具笔直笔直地刺向天花板。前两天跟邵钧一块儿打排球,他就已经憋不住,欲火难耐,让邵钧那花裤衩裹的翘屁股勾得心神俱乱,这会儿那两瓣白屁股光溜溜地就摆在他眼前,一丝遮挡都没有,罗强哪受得了?

  邵钧也硬得不行,小三爷生猛地对着罗强,向上翘着,贴着肚皮,张扬勃发的姿态。

  邵钧搬起罗强一条腿,往后屁股摸过去。

  罗强忍无可忍,突然发飙,一脚把邵钧踹下床!

  邵钧四脚朝天翻了下去,气得大骂,爬上来再一次摁住人:“你敢踹我!!!”

  罗强暴怒,语无伦次:“老子说不行就不行,你,你,你敢!”

  老虎屁股被摸了,罗强眼神凌乱,突然暴躁地挣扎,手腕被金属手铐勒出血痕,床都快给摇塌了。他刚才让邵钧铐在床上,其实是让着这小孩,以为邵钧今天就是想发个疯打他一顿,大不了老脸不要了让馒头抽几个大耳刮子,也忍了。活了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儿,从来没见过今天这局面,没让人围堵在床上强抱过,罗强这辈子还从来没让别人操过强迫过。

  人和人之间没有绝对的翻版,每个人儿脾气性子都不一样,即使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种,撅屁股还拉不一个颜色的屎橛子。罗强就是这么一块硬石头,只能他搞别人,他无法忍受让别人搞,即使这人是他最稀罕的三馒头,那也不成,他受不了。

  他这会儿手里要是有把刀,他能把自己手腕子剁了,也不能让馒头搞了,这张糙皮老脸简直没处搁了。

  邵钧让罗强这么一挣吧,心顿时沉下来,失望透顶:“罗强,你就这么对我?”

  罗强自个儿理亏,扭头不说话。

  邵钧怒气冲冲:“我怎么对你的?!”

  罗强:“……”

  罗强煎熬了半晌,也委屈了,难受了,爆发道:“我操你八辈祖宗的,你来,你操,你今天操完了给老子滚蛋,以后再甭搭理老子!!!”

  罗强说完赌气似的扭过脸,眼神愤怒而抗拒。

  邵钧气喘吁吁地瞪着这强横无理的家伙,心里合计着,他今天要是硬来,没准儿真能得手,可是他要真把罗强操了,估计这人这辈子不理他了,俩人彻底玩儿完。

  邵钧眼睛慢慢红了,抓起润滑剂……

  他给罗强身上涂了油,骑上去,就这么面对面,脸对着脸。他握着罗强强壮坚挺的阳具,在对方吃惊的瞪视下,硬挤着送进自己的身体。

  卧室拉着窗帘,床上一片狼藉,满屋都是粗重的呼吸声,夹杂急促痛楚的惊喘。

  片刻的混乱和沉默之后,还是罗强先喊道:“你他妈的,你别这么搞!……馒头!”

  罗强疼着了,所以知道邵钧也疼。 

  邵钧耍着少爷脾气,跟罗强犯宁置气呢,就没给自个儿做润滑。上回还是罗强对他百般抚慰帮他通好了才进去的,他哪会自己做这个?

  他这第一下,生生地坐下去,就把自个儿坐疼着了,胸口一缩,掐着罗强的脖子,疼得浑身哆嗦。

  罗强急了:“别瞎闹,你给我下来。”

  邵钧还嘴硬着:“我就不下来,三爷爷今天就碰你了,我就操你了……”

  罗强头都大了:“……”

  罗强那根家伙粗长,茎头处的凸起撑开肠道时邵钧眼泪都挤出来了。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那一道道叛逆的经脉刮磨着他最脆弱敏感的肠壁,让他疼,让他快要出血。越往下坐就越粗,他坐到罗强身上一坐到底,整个人像被这畜生玩意儿彻彻底底撕成两瓣,身体从中间裂开了。

  身体上的疼抵不过心里曾经的疼。

  罗强自首生死未卜的那三个月,他怎么熬过来的?罗强就是在十六年后又拿起那支枪,照着他眉心,一枪崩得他脑浆四溅,死去活来。

  疼够了,心里才能扛过那道坎。

  邵钧自顾自地抽了一会儿,忍过头一阵要死要活的疼,不要命似的,在罗强身上动起来。

  罗强健壮硬挺的阳物从下往上楔进他的后庭,顶在他胸腹横膈膜处,耸动颤动着,胀满他的胸腔,仿佛就要顶到他喉咙口,从他嘴里顶出一阵阵语无伦次的粗喘,眩晕而混乱。

  他身下的人也在抖。罗强浑身都在发抖。

  罗强真急眼了,怒骂着,想把身上的人甩下来。

  “你他妈的疯了,下来!”

  “馒头,没你这么闹的,伤着你自个儿!”

  “馒头,你那地方,弄破了,感染咋办?!……你给老子滚下去!!!”

  

  罗强盯着邵钧的动作,惊愕,震动。

  他从来没在床上跟一个人这么做爱,他就从来没碰见过邵钧这么宁这么犟的人,他这辈子简直都白活了……

  他全身肌肉纠结着,肩膀和手臂上一条一条肌肉勾勒出挣扎的纹路,两条手腕都磨出血痕,流着血,想要抽出邵钧的身体。可是他发觉馒头可能也流血了,血从那后面流出来,邵钧身体里流出黏稠的热液再被他的阳具不断抽插,挤压,那声音令他疯狂。

  罗强这半生伤害过无数人,包括在床上,他看多了流血和尖叫,他习惯了把人压迫在身下肆虐享受。如果眼前这人不是馒头,他可能会把这人用手铐吊在吊灯上,用皮带抽打屁股,然后把人掷在床上,狠狠地插入,插出血,听着身下人痛楚地喘息,喊叫,求饶,直到奄奄一息发不出声。

  可是眼前这人是馒头,他心尖上的馒头。

  邵钧每一次往下坐,简直是在碾他的心……

  罗强是个这辈子就没吃过后悔药的人。他做事后悔过?

  他杀人放火都不会后悔,他两手沾满罪恶和鲜血他以牙还牙以命偿命,从来就不知后悔。

  罗强甚至不会后悔一枪崩掉秦秘书,间接使得邵钧的妈妈坠楼而亡。在他那块不太大的心坎上,他就装了那么俩仨亲近的人,没有外人的地儿,他才不会在乎丈母娘一家子的死活。他可以对全世界都冷血冷心,他在乎的就只有邵钧。

  他只是没想到,他一意孤行选择的道路,会把邵钧拖向更加晦暗无望的深渊,就因为他自己的固执和愚昧,几乎毁了这小孩……

  馒头竟然就不放手,馒头竟然说死都愿意陪他,有十五年陪十五年,有三十年陪三十年!

  两个人的无期,就这么耗一辈子……

  罗强确实一直高看了自己,看低了邵钧。三馒头脾气性情如此之刚烈,对他的深刻,一分一毫都没比他对对方的浅了、少了。

  他一次孤注一掷的决断,可能耽误邵钧一生。

  他没有一丝犹豫?

  他能忍得下心?

  他敢说他这辈子从来没后悔过一件事?!

  邵钧有多痛,罗强就有多悔,即使他这人从来不认怂,不服软,绝不会在他的小馒头面前主动吐露出一个字。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跪在邵钧面前,求对方留下。

  他这种人,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承认,他做错了,他很想用下半辈子补偿,还有机会吗?

  ………

  ……

  “宝贝儿,别弄坏了,下来,老子怕你了。”

  罗强声音低哑,头一回在邵钧面前这样服软,认输。

  邵钧大口大口地吸气,疼得五官都扭歪了,一张俊脸皱成十八片包子褶儿,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罪。他从罗强变软的器官抽出身,缓缓歪倒在床上。

  邵钧满脸是汗,一拳照着罗强脸上砸过去:“你以后再不那样儿了?”

  “你再有下回瞒着我,你再有下回我一定甩你!再不搭理你一眼!”

  罗强被打,眼睛红着。

  罗强半晌迸出一句:“你敢甩我!……你敢!”

  邵钧掏钥匙,手指湿漉漉的,胡乱捅了半天,才把手铐打开,筋疲力竭。

  两具赤裸狼藉的身体,慢慢地蜷缩,紧紧抱在一起,勒着对方,仿佛要把对方勒进自己的身体……

  邵钧那时候问:“为什么不说?”

  罗强眼底通红,狼狈:“……怕你走了。你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不用我说。”

  “老子舍不得你,老子觉着你好。”

  “等你哪天想通了,知道了真相,可能自己就走了,也不用我赶你。老子就拿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

  “你再这儿一天,我就能多看你一天。你走了,我看着你走……”

  罗强嘴唇湿着,贴上邵钧的脑门。

  邵钧眼神直勾勾的,没出声,任凭眼泪稀里哗啦,流了满脸,满身……

 

  84、第八十四章情深入髓

 

  男人之间一向没什么节操,粗暴激烈的性爱就是感情上最有效的调和剂,爱过了,操完了,啥矛盾都忘了。手臂紧紧地勒着,忘情地亲吻,吸吮,身体上对对方最真实的渴望压倒一切。

  俩人只抱着腻歪了一小会儿,邵钧就不行了。

  罗强撑起上身,揉了揉邵钧的头发,问他想不想射。

  邵钧苦笑,一把抓起枕巾,顶到头上,舌头伸出来翘到嘴角,给罗强摆了个嗝儿屁挂掉的表情。

  他哪受得了?他都这样还能射得出来?他屁股疼,他那金贵的少爷屁股!

  邵钧半卧半趴在床上,表情痛苦着。他的屁股不能动弹,一动就跟针扎针戳似的。他刚才不管不顾地硬来,硬上,想让罗强疼,也让自个儿疼。这会儿罗强下身上沾了零星的血丝,那都是邵钧自己的血。

  罗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套上内裤,跑出卧室,烧了一壶开水,麻利儿弄出一盆热水。

  这小破房子,洗手间是那种老式的小黑屋,转不开地儿,而且也没浴缸。

  罗强只能让邵钧侧躺在床上,一条手臂从身后搂着,抱孩子似的慢慢哄着,拿毛巾帮邵钧清理,细细地擦拭身体。

  邵钧屁股都肿了,红扑扑的,猴子似的。精液慢慢流出来的时候,那感觉像失禁,诡异地难过,让他不由自足抖了一下。

  罗强皱眉,心疼,骂了几句。

  这不省心的馒头,闹什么?怎么闹还不都是老子难受,老子心疼!

  小屋里也没药箱,罗强从抽屉里翻出半管消炎软膏,凑合在邵钧红肿的地方抹了一些。

  罗强说:“真感染发炎咋办?你知道你没脾吗?你知道你不是个正常人儿吗还拿自己当正常人!”

  邵钧疼得哎呦哎呦得,嘴上还不服:“谁忒么不是正常人了?你爷爷身体好着呢,以后还不能操了是咋地?”

  罗强气得没辙:“……”

  邵钧挣扎着扭过头,换了个姿势,把脑袋枕到罗强胳膊上,枕舒服了,勾勾手。

  罗强凑过头来。

  邵钧嘿嘿乐了,脑门还浮着一层汗,说:“我忘了告诉你一好事儿。”

  罗强冷哼道:“你还能有好事儿。”

  邵钧说:“最近一直没机会跟你聊,没告诉你。我前一阵上北戴河疗养,一群老专家围着我给我复查,开方子,你猜怎么着,在我身上有了新发现。”

  罗强让这人说的直皱眉,低头摸着,掂了掂,不屑道:“有啥新发现?你比别人多长一个鸡巴两颗蛋?”

  邵钧一掌挥开罗强粗鲁猥亵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得意道:“你三爷爷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比别人多长了一个副脾!”

  罗强对医学方面一窍不通,听邵钧白呼了一大套,略微听出意思。

  邵钧确实比普通人多长了一块脾,说白了就是一个“备用脾”。这块副脾长在不太显眼的位置,一开始没发觉。这一回正主儿给摘了,腾出了地方,医生才发现邵钧天生自带治愈功能,身体里配了一个副的,人群里百分之七八的几率,就让邵钧赶上了。将来邵钧身上的免疫系统会逐渐恢复,副脾经过移位,改造,能够替代摘除器官的功能。

  罗强都不太相信有这好事儿:“真的?没蒙老子?”

  邵钧得意:“我就是比别人牛逼呗。”

  罗强上下打量邵钧光溜溜的肚皮:“以前咋没发现?长哪了?”

  邵钧:“以前没发现是他们笨!……”

  罗强用手脚摁住邵钧的四肢,逼问:“长哪了?给老子看看?”

  邵钧哈哈哈地乐:“藏着呢!藏起来了!就不给你看!”

  罗强伸手下去,揉搓邵钧软乎乎的蛋,邵钧表情十分诡秘,脸突然就红了。

  罗强瞪了几眼,顿时乐喷了:“不是吧?……你他妈的还真给长那地方了?!”

  “老子检查检查,你到底长哪了……”

  那百分之七八的少数人里,邵小三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别人的副件一般长在小腹那一套器官里,就邵钧,新鲜了。他的副脾藏在脏器下面,隐蔽在他左侧睾丸后面某个角落,要不然医生都查不出来呢。

  两个人互相勒着脖子瞎闹,笑着,床上一阵叽咕闹腾,翻滚,赤条条的,滚成一团。

  罗强眼底动容,突然抱住邵钧的头,在邵钧额头上,重重地,狠狠地,亲了一大口。他知道邵钧是在安慰他,他这一颗愧悔纠缠的老心肝,放下了一大半……

  邵钧趴在床上,脑袋枕在罗强结实的小腹上,歇着。

  昏暗的小屋里,罗强打开床头小灯,黑眉和睫毛在灯下微微颤动,给邵钧钉制服衬衫上扯掉的那两粒扣子。

  罗妈妈当年教老二干家务活儿,做饭,洗衣服,用缝纫机给床单被罩锁边,那时候可没想到,罗家老二能有今天,坐在床头,给三少爷缝扣子。

  穷人苦孩子出身的,干活儿手脚也麻利,不多废话。罗强在客厅走廊里走了一路,不声不响地,顺手就把一堆脏衣服都拾掇了,丢到洗衣机里。少爷足足攒了一个月的小裤衩臭袜子脏制服,罗强就钉扣子这一会儿工夫,厕所里一锅衣服洗完了。

  邵钧扭头瞄了瞄自个儿的屁股,想起个事,哼道:“老二,你们家小三儿上回那倒霉事,我逗你来着。”

  邵钧觉着自己这就是报应。他不情不愿地坦白道:“你们家三儿,根本没缝二十多针,我估摸着,十针撑死了,那地方就那么大点地儿,二十针够把他屁股缝儿整个儿缝起来了!”

  罗强骂道:“操。”

  邵钧嘟囔:“你还操?你快别操了,再操我就挂了。”

  “罗战屁股也没开拉锁,屁股上开拉锁的人明明是我!就姓程的,程宇,那小细身条,你也见过吧?看外表就能看出来,程宇身上那玩意儿我虽然没见过长啥样,充其量也就顶个牛鞭、鹿鞭啥的……罗老二你忒么是恐龙!你丫就是一霸王龙!!!!!”

  邵钧自言自语,嘟嘟囔囔,没完没了,把罗强说得,一张冷硬的老脸乐得,嘴巴咧到左右第五颗牙,都快乐散了。

  霸王龙忍无可忍,扑上去,把人掀翻,压在身下狠狠地揉搓。

  罗强照着邵钧的屁股,结结实实咬了一大口,爱到不行,爱得心都融化了……

  两人之间的爱情,那时就是枝头一枚已然成熟的果实,又酸又甜,流着鲜润的汁水,让人尝一口欲罢不能。果实挂在高高的树顶随风摇曳,在两个的人的心里摇着,也不知何时能落地,何时才是这场无望的爱的尽头。

  邵钧和罗强坐到卡车里,往监区开,一路上望着前方黑黢黢的路。

  邵钧后屁股还疼着,不能坐正了,只能用一侧的屁股蛋枕着椅垫,歪着坐。

  过往的车辆车灯扫过他的脸,邵钧眼神闪烁,有那么一瞬间,真的闪过一两分恶欲,邪念。

  他想停下来,然后掉头,冲上高速路,离开清河,离开京城,永远离开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带着罗强远走高飞,跑到没人认识他俩的地方。

  罗强面无表情,静静地望着窗外,抽烟。

  罗强突然伸出手,攥住邵钧握档杆的右手,用指头轻轻地抚摩,安慰。俩人仿佛心意相通,根本就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用说出来。

  走错那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末路天涯,一生亡命。

  怎么舍得让你万劫不复?

  那年年末,罗强坐牢这么些年,头一次拿了减刑。

  年底的监区模范表彰大会上,罗老二是让监区长念名单请上去的先进典型。劳动积极卖力,挣工分是一大队的状元;各项集体活动均表现优异,篮球排球比赛都是主力,他们的队打篮球拿了监区第三,打排球拿了冠军;而且做班长纪律严明,七班拿了许多次先进班小红旗……几年间林林总总的材料加起来,检察院特批,罗强从无期减为二十五年。

  从无期到二十五年,掰手指一算,其实跟无期也没差多少。

  这里边有邵钧卯足了劲儿帮罗强添油加醋写的材料,有监区长的体恤,也有罗家小三儿在外面四处活动托人送钱的作用,不然罗强能这么迅速就获得减刑?

  减过第一回,就能有第二回,第三回,生活就有希望,有了盼头……

  罗强怀揣着改造先进模范的奖状和减刑判决书,趿拉着布鞋,从主席台上晃悠下来。

  台下黑压压坐着的人群里,邵钧从罗强怀中抽走减刑书,从信封里拿出来,打开,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地读。

  邵钧脸上那表情,美滋滋儿的,嘴型勾出欢喜的弧度,就好像那纸上表彰的是他,就好像那信封里藏了金子。

  邵钧看过一遍,把减刑书收回信封里,过一会儿忍不住,又再打开来,巴巴地又念了一遍。

  那感觉,就好像他多看几遍,能帮罗强多减几个五年……

  罗强在一旁,默默体味着邵钧的表情,一声没吭,心里涌出一股酸涩的暖流。

  有些话他从来没说出来过,有些事他从来没做承诺,有一条命他从来没交付给任何人。

  但是他心里感激,打心眼儿里认定了。

  有些人注定放不下,有些情注定难以割舍,下半辈子赔给馒头一个无期,人生后三十年,就剩唯一一个念想,守着馒头,让馒头过得幸福。

 

  85、第八十五章 爱人同志

 

  那年的感情正浓,北方数九隆冬的冰天雪地里,爱情燃烧正艳,骄阳似火。

  那年的农历新年,也是清河监区最热闹的一次大年,整个监区外墙粉刷一新,院落里张灯结彩,大铁门上高高挂起两盏火红火红的灯笼。

  犯人们在花坛上拉装饰彩灯,摆雕塑造型。监区上一年各项包干项目经济效益特别好,狱警和犯人工资都涨了一级,特美。监狱长小金库满了,拨出钱来给大家折腾,热闹。

  罗强弄完花坛,走出来,离远了几丈距离,瞧了瞧,哼道:“真忒么好看,喜兴,这造型搞得,比城里鼓楼大街、南锣鼓巷过年的花坛都漂亮。”

  顺子、刺猬和胡岩几个人扎堆聊天,指着大铁门上的大红灯笼,说:“咱听说,旧社会窑子门口才挂红灯笼呢,西四八大胡同解放前就是花柳巷,整条胡同都挂满了红灯笼!”

  罗强心情爽快,嘴唇浮出弧度,西四八大胡同就是他当年发家置业的地方,他的地盘,他的老家,那时候整条街的红灯笼,都是给他罗老二挂的。

  罗强歪着嘴角:“晚上打牌,谁赢得最大给谁床上挂红灯笼!”

  胡岩插嘴道:“大哥,赢了给啥彩儿啊?”

  罗强眯眼哼道:“你小崽子想要啥彩儿啊?”

  胡岩歪头,也不正经着:“我想要啥,哥你还装不知道啊?”

  大伙起哄道:“小狐狸想在床头挂个红灯笼,晚上让强哥摸到你铺上撒野去,是吧!”

  罗强伸着腿坐在院子台阶上抽烟,用舌尖让烟头在嘴里左右晃动着,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小样儿的一群崽子,哪个都跑不了,都是老子的,老子挨个儿操你们!……哼,要不是老子现在心里有人了,从身到心就为咱家馒头忠贞不屈着,懒得搭理你们这些货,不然老子还真操你们一窝!

  晚上说好了打牌。

  前两年辛辛苦苦做的一副肥皂麻将牌,让邵三爷逼着骂着给洗掉了,怪可惜了的。今年罗强可学精了,咱不能拿能洗没了的东西做麻将牌,咱得用那洗不掉的东西,可循环利用。

  于是,晚上邵钧进屋查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七班天才的大铺吆喝着手下一群小兔崽子,把他自个儿夏天睡的凉席给拆了。

  罗强是早就算好这一出了,夏天让罗小三儿给他送进来一副特高档的麻将牌凉席,就是那种竹子打磨成一块一块饼子形状然后用丝线整整齐齐串起来的大厚凉席。席子拆出一百多块竹饼子,方方正正的,写上字,画上大幺鸡,一副麻将又做出来了,一帮人乐得,玩儿疯了。

  这回是邵三爷坐在罗强的上手,俩人就跟串通好了作弊似的,互相给对方喂牌。

  邵钧丢个五筒,罗强立马吃了,再还个三条,邵钧又得意地碰走。

  胡岩撅了一小嘴,跟身旁的顺子嘀咕:“你瞧吧,咱俩就是在桌上凑人头数的。”

  雨后天晴,邵钧这些天跟罗老二甜蜜着呢,都蜜到牌桌上了,才懒得搭理小狐狸那副酸样儿,顺手把手心里捏的一只幺鸡抛给罗强。

  罗强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子,屁颠屁颠儿地接住了幺鸡:“吃!”

  年三十的下午,整个监区气氛欢天喜地,大操场上黑压压坐了几千名犯人,每人都搬个小板凳端正地坐着,兴高采烈地,参加新年联欢会。

  新年联欢会是监狱里每年必备的节目,犯人们自编自演,自娱自乐,大伙吃着糖,嗑着瓜子,乐呵呵得,享受高墙之内难得的热闹与温情。

  每个大队都要出俩节目,哪个队搞不出节目的,扣你们全队的工分。

  邵三爷他们一大队整了个小合唱,罗强都被逼着上去了。大伙以前哪听过罗强唱歌?哪见过一大队七班铁血凶神般的罗老二上台演节目啊?底下各帮各派的人嗷嗷地起哄,鼓掌,跺脚,千年等一回,乐疯了。

  他们合唱了一首《真心英雄》,又唱了一首《朋友》。罗强压根儿没怎么出声,酷着一张冷脸,在台上摆个特惹眼的pose,声音基本都是小胡和大学生那几个人嚎的。

  监区长带头起哄,喊口号,“好不好听!同志们再来一个好不好!”

  邵三爷在台下翘着二郎腿,剥着橘子皮,一边看一边扯嗓子叫好,臀部在椅子上不安分地随着音乐扭动,等待着属于他闪闪发光靓爆全场的激动时刻……

  联欢会进程过半,监狱长监区长上台讲话,动员,犒赏民心。

  几位领导多啰嗦了几句,台下的群众群情激昂,已经不耐烦了,最烦领导瞎鸡巴扯淡,我们要看节目!有人忍不住吼,监狱长来一个!监区长来一个!指导员来一个!

  那几个领导讲完话,把话筒往架子上一竖,互相打个眼色,这时候一起低头开始掏裤兜,掏,掏,哗啦啦,每人手里抖出一副快板。

  台下群众顿时陷入疯狂。

  监狱长站在最右,打头阵,左手边依次是二监区长,三监区长,以及政治指导员,都是清河农场最顶头的几个领导,平时在犯人面前一个个黑眉立目冷面肃杀,从来没个好脸色,今天站在台上,警帽戴着,正装礼服上麦穗肩章闪着金光,满面堆满生动的笑容。

  监狱长拿皮鞋脚点地,快板一打,开始抖他的台词儿。

  “嗳——竹板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说,

  说一说武松打虎,武呀么武、二、哥!

  话说那么一天,武松他抄家伙,

  直奔咱们清河县,景阳冈,他心里乐呵呵!”

  监狱长和三监区长这俩老家伙,都是隔壁来的正宗的天津人,别看平时板着一张条子脸,挺横的,骨子里还是透出天津卫劳动人民的欢乐与幽默。这几个活宝领导凑在一块儿,十分无良地篡改炮制了一出天津快板,《新编武松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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