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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星[修真](68)

作者:黎明尽头 时间:2018-08-04 09:15 标签:强强 爽文 仙侠修真 穿越时空

  那是一种余生再无一物能让他心生波澜的绝望与苦痛。
  他甚至怨恨自己,怨恨为何长生已去,自己还苟延残喘地活在人世间。
  那是他此生唯一动心过的人啊,却偏偏死在了他想送他的长剑之下!
  这世间最荒诞的戏码也不过如此吧!
  “长生……”将绝低喃着这个名字,猛地闭上了晦暗的双眼。
  他真的不敢在这时候去想长生,再想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些什么。
  冰冷的雨水一遍遍冲刷着将绝的脸,半响过后,他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几分,似是缓了过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还没忘记自己回来是做什么的。
  他回来是想从家里找出父亲昔日的铠甲,然后穿着那身铠甲去战场上救回祖父与那些拼死奋战的士兵。
  父亲已去。他能做的,也唯有完成父亲那击退敌军的遗愿罢了。
  将绝再度抬眼看向母亲,这次他的眼神平静了许多。他很清楚,以母亲思念父亲的程度,此刻那身铠甲必定挂在她的屋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将绝抬手用幻术造了一副一模一样的铠甲,随后拿着那略微有些不合身的真正铠甲穿戴了起来。
  比雨水更冷的铠甲带着几分饱饮鲜血的涩意,却让他自归来后第一次体会到了熟悉感。
  将绝就这么身着铠甲割裂了虚空,直接降临在了战场的某个角落里。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战士们都在为了活下去而疯狂厮杀着,凌乱的交战声和隐约的哀嚎声充斥着整个平原。
  将绝静静地瞥了战场一眼。只一瞬间,他的目光便落到了战场中央那个头发微白、一往无前的男人身上。
  那是他的祖父。年近古稀,却仍在披甲而战。
  可笑的是,那个让他誓死效忠之人,早已堂而皇之地抛弃了这个国家。那所谓的君王,正坐在龙椅上无所谓地看着众人国破家亡。
  将绝看着祖父,漆黑的眼底缓缓染上了些许猩红。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踏入战场的那一刻,就有些莫名的心烦气躁。
  但他有什么好心烦的呢?以他现在的修为,只需一剑,便能将整个战场夷为平地。
  是了,如今只需一剑,一切便能改变。
  将绝摇摇头不再多想,他利落地拔剑出鞘准备动手。可就在即将挥剑的一刹那,他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整个身体僵硬得不像话。
  “不……”将绝握剑多年的手第一次微微颤抖起来。自己仙帝巅峰的修为,就在刚刚拔剑的那一瞬间没了?!
  他猛地抬眼向祖父处看去。
  将绝不怕自己没了修为,他真正怕的是他根本就没有回到百年之前。他怕眼前这一切都是一场玩笑,他根本连一个救人的机会都没有!
  “不……”将绝恍惚地看着祖父从马上坠落的身影,他的喉咙微微动了动,最终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破碎不堪的字。
  曾经他来晚了,没有见到祖父最后一面。这一次他倒是没来晚,因为祖父就死在他脚下这片战场上,就死在了他的眼前!
  “幻境……哈哈哈!幻境!”将绝的头突然疯狂地抽痛起来。他满目猩红地凝视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手,眼神无喜也无悲。
  祖父死去之时,他那骤然失去的修为便又回来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算他再傻,也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里有可能是百年之前。
  这里不过就是一场幻境,一场以耍弄他为乐的幻境罢了。只有他自己,情不自禁地当了真。
  在这场幻境中,该死的依旧会死,该痛的只会更痛!
  他再挣扎再绝望,对着曾经发生的一切,依旧是无能为力!
  “真狠啊……”一向冷淡的长生旁观了这一切后都忍不住轻轻感叹了一句。
  这场踏入长生境的考验真的是太狠了。
  将绝进入幻境前分明已是万念俱灰之像,这场幻境却又硬生生地挑起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它任由将绝改变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百年之前。
  然而就在将绝真正燃起希望的一刹那,它却在他曾经恣意征伐的战场上、在他一直留恋的故土上狠狠粉碎了他所渴望的一切。
  将绝什么也改变不了,他只能一遍遍注视着珍视之人的死亡,任由他们的鲜血染透他心底那片最后的净土。
  这样的幻境,这样的考验,真的是太狠了。
  怪不得无数年来再无人踏入长生境。这种戳人心扉的玩意儿,不是摆明了把人往死里逼吗?
  “将绝……”长生跟着再度割裂空间的将绝回到了宅邸中。他想着男人之前那宛若困兽嘶鸣的低笑声,不禁闭了闭眼唤了声男人的名字。
  他话音刚落,将绝那精壮过头的身体竟微微晃了晃。
  长生顿时上前了两步,他以为将绝是听见了他的声音才有所反应。可当他走近后才发现,事实并非是这样。
  将绝什么都没听见。此刻他是真的站立不稳了。
  只见他左手撑着古朴的檐柱,然后抬起右手抵在唇边猛地咳嗽了几声。
  这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怕人发现而竭力压抑,而是咳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等到他放下右手再度直起身时,他垂下的手掌上早已是一片猩红。
  犹带热意的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蜿蜒而落,最终和放肆的暴雨混在一起,静静地浸染着这片无人知晓的角落。
  “真狠啊……”长生垂眼盯着那不断滴落的滚烫鲜血,听不出喜怒地又一遍感叹道。
  阴暗的天色模糊了长生大半的表情,朦胧的光线中他那微皱的眉头却依稀可见。
  长生不知道整个三千世界能有几人足以打伤将绝,想来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可就这么一个轻轻巧巧的幻境,却逼得这个堪称当今最强的男人吐了血。
  这个幻境,大抵已经是对症下药到极限了吧。
  它知道将绝不怕九死一生的战斗,也不怕百死无生的险境。他勇冠天下毅力卓绝,唯独只有一处旁人难以想象的弱点,那便是心太软。
  将绝真的心太软了。自他与将绝相遇以来,他能感受到的便是对方给予的越来越多的善意。
  无论是将绝那些隐隐不凡的酒水,还是对方毫不吝啬地教他修炼的情景,长生其实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正是这种全然的善意,使得最初不想与人为伴的他接受了将绝的存在。也正是这种善意,让向来谨慎多疑的他忍住了探究将绝身份的想法,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都逐渐为之心动。
  而今日知晓将绝的身份和过往后,长生更是觉得如今将绝仍能留有那样的善意真的太不容易了。
  如果是他经历了将绝遇到的那些事,恰巧他又拥有将绝那样凶猛强悍的力量,他怕是早就将这三千世界闹个天翻地覆了!
  管他什么修士凡人,管他什么宗门皇城,就算统统毁了又与他何干?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哪管自己身后的洪水滔天!
  可他终究不是将绝,而将绝亦不是他。
  即使这个男人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却依然滚烫而柔软。
  他没有去疯狂报复,没有去愤世嫉俗,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一丝善念与希望,用了百年光阴强迫自己去醉生梦死,缓缓地消解着那国破家亡的满腔郁气。
  而这样的将绝,又怎能因太过心软这种可笑的理由被生生逼死在幻境之中呢?!
  “罢了,终究是舍不得……若不试试的话,我大概也不会甘心的。”长生几乎是自嘲般地叹了口气。那微不可闻的声音掩在漫天大雨之下,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人能够听见。
  他静静凝视着擦拭着唇边血液一步步向母亲住处走去的将绝,终究是敛下神色跟了上去。
  他欠了将绝那么多,如今也是时候该还了。
  


第93章 在修真界告别
  将绝沉默地挥手褪去了一身铠甲,将其送回原处。
  在他垂眼整理衣袍时, 身上那潮湿的单衣也尽数褪去了水汽, 恢复成了往日干燥的模样。
  指间残留的血渍早已被一路的暴雨冲刷干净, 将绝定定地在母亲的屋前站了半响,终是低笑了一声抬手敲响了那道脆弱不堪的门。
  他敲了许久, 却一直无人回应。
  将绝也不感到意外,他只是平静地伸手推开了门,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没有人发现他, 没有人阻拦他。
  这终究只是一场幻境, 那些无关的人或事, 本就是不必存在的。只是他之前入戏太深,所以才未看透罢了。
  将绝踏入屋子后, 一眼就看到了昏倒在窗边的母亲。这样的场景骤然间与记忆里母亲死前的那一幕悄然重合, 将绝见状再也克制不住地倚在了墙上, 捂着脸猖狂地大笑了起来。
  “你可真厉害啊……”男人嘶哑中透着笑意的声音缓缓徘徊在屋内。若是细细听去, 便会发现他的笑意之下掩埋的,是货真价实的欣赏与赞叹。
  长生静静地看着捂脸大笑的将绝, 他知道将绝不是在对他说话, 将绝这句话其实是在对这场幻境说的。
  就像他说的那样, 这个幻境确实厉害。
  它知道将绝看穿了一切后,干脆不再浪费时间营造出那些似真似假的情景,而是直接让将绝面对他完全不想回忆的一幕幕。
  它这哪里像是一个幻境呢?它更像是个经验丰富的刑讯者, 正漫不经心地拿着尖刀,一寸寸地剜着将绝鲜血淋漓的心。
  如今它让将绝的母亲昏迷而不是死去, 根本不是因为它善心大发。它不过是为了让将绝亲手救起母亲,再亲眼看着母亲逝世,让他痛得更深更重一些罢了。
  显然,它并不想让将绝踏入长生境。不仅是将绝,或许所有想踏入长生境的人,最终都会被它逼得万念俱灰,以至于绝望自裁。
  将绝不傻,这一切他都想得通。但他依然起身给母亲输了一些灵力,随后便灌着酒安静地等待着母亲的苏醒。
  反正他的心本就千疮百孔,多一刀少一刀也无所谓了。他只想借着这幻境与母亲聊聊,毕竟这些年来,他真的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孝儿,你真的回来了?路上可还安好?”缓缓响起的话语唤回了将绝的思绪,那意外苍老而略带恍惚的声音引得他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么多年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的本名叫做“忠孝”。如今听来,这是多么讽刺的名字啊。
  将绝敛下思绪,抬眼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他从未如此仔细地瞧过她。今日一见,将绝忽然发现她的眼角眉梢间竟皆是暮气沉沉之态。
  别提她此身已不再年轻,纵使身未老,她的心怕是也垂垂老矣。
  可笑的是,当年的自己对此竟一无所觉。
  他还记得当年他下了战场回家后,母亲已然离去多日。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地与她道个别。
  “母亲,儿无碍。”将绝语调平缓地吐出了这句话,然而对面的妇人听到后却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自小便不会骗人。母亲知道你从不饮酒,往年你父亲一拿出酒坛,你就离得远远的。若是无事,今日你怎会满身酒气地坐在这里?”
  将绝闻言晃了晃冰凉的酒坛,他的面容倒映在浮动的酒水上,眉眼之间未透出半分喜怒。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儿做了一个梦。”许久许久,久到将绝灌下了大半坛酒液后,他才又开口说道。
  “梦里,我成了仙帝。”将绝说着又灌了口酒液,似乎只有伴着酒水那灼伤喉咙的热度,他才能半真半假地继续说下去。
  “可惜的是,父亲去了,祖父去了,幼弟去了,您,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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