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的未来就靠你了(136)
埃尔文抱着胳膊,恹恹道,“日复一日的头痛,晚上也无法安睡,永远没有解脱的时候,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
伊洛恩思绪纷飞,想起了自己遇到过的那些雄虫,飞船上的胖雄虫,可可,还有贝达——现在想来,他们扭曲暴躁的性情,很有可能都是长期遭受病痛折磨的产物。
长期被头痛和失眠折磨着,确实很难保持健康的精神状态。
但是即便如此,世界上还是有乔格那样的雄虫,那样的善良便更加显得难能可贵。
作为一个冒牌货,伊洛恩不禁感到一丝愧疚。他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确实从没受过基因病的折磨,如果对其他的雄虫妄加评判,多少就显得有些傲慢。
于是他的语气更加温和,轻声问道:“虫族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这么多年来,就一直没有找到能够缓解痛苦的办法吗?”
那些医疗舱治愈伤病简直是轻轻松松,却居然一直放任雄虫遭受基因病的折磨,眼睁睁看着数量本就不多的雄虫自杀和夭折。
伊洛恩心想,这简直太奇怪了。
埃尔文嗤之以鼻:“都说了是基因病,是刻在基因里的缺陷,就和雌虫都注定要经历衰亡期一样,从根本上就是无解的难题。”
伊洛恩若有所思:“你说过,像我这样痛觉迟钝的体质能够免受折磨,那么如果多吃一些止痛药,或者打麻醉剂,会不会有用呢?”
“哈。”埃尔文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我们雄虫的体质有多废物,你是不知道吗?吃一点药止不了疼,吃多了不小心就死了,所以止疼药从来都是管制药物,一直是禁止向雄虫出售的。”
他呸了一声:“要是能轻易搞到足够的份量,我还跳什么河,一把药下去直接死掉该有多好!”
伊洛恩:“……”
大意了,没想到止痛药居然也是雄虫自杀的手段之一。
埃尔文瞥了露比一眼,语气变得更加刻薄:“还有一些倒霉蛋,在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时候被迫绑定了雌虫,从此被套上枷锁,不得不肩负起另一个生命,被迫忍受着折磨继续活下去。”
他死死盯着露比,毫不留情地骂道:“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雌虫,根本就不会理会我们的痛苦和难处,永远只想着自己的衰亡期,却要我们用无尽的煎熬来买单!”
“就因为要帮助你们一直延续生命,让你们活得无忧无虑,我们就必须要时时刻刻忍受着痛苦,被迫绝望地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他缓了一口气,才恨恨地总结道:“你们这些雌虫的衰亡期,才根本是对我们的诅咒吧!”
露比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得往后缩了缩,碧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两片眉毛耷拉下来,似乎有些害怕了。
他紧紧抓住伊洛恩的衣角,声音发颤:“先生,露比以后不要雄虫了。”
伊洛恩连忙将小家伙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别怕,露比还小,距离衰亡期还早着呢。等你长大了,说不定这个问题早就可以解决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己也觉得这个说辞有点苍白无力。而且露比显然也并没有被安慰到,小手不安地揪着衣服下摆,绿色的眸子闪烁不定,和他对视的时候,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露比随时都可以长大呀?
伊洛恩:“……”
他无奈地搓了把脸。
确实,露比的身体能够随意变大变小,虽然心智还只有4岁,但他的生理年龄究竟该怎么算,又什么时候会迎来衰亡期,全都还是一个谜。
救命,他和露比的情况怎么都这么特殊啊。
埃尔文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异常,他颓丧地靠在沙发上,意兴阑珊道:“就算你们逼着我活下去,我的精神状态也只会越来越糟糕。迟早有一天,会变得和中央星的老虫子一样面目可憎。”
他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重新将脸埋进膝盖,闷闷道:“我宁可死掉,也不想变成那样。”
伊洛恩轻轻坐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我明白了,你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尽管很痛苦,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活下去。”他温柔地拍了拍埃尔文单薄的脊背,“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说不定我们真的能找到一种办法,让你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头疼。”
埃尔文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低声说:“不会有那种办法的。”
“那至少让我请你吃一顿晚饭,好吗?”伊洛恩朝他弯起眼睛,黑眸水润得像是两颗甜滋滋的葡萄,“我做饭的手艺很好哦。”
露比立刻大声吹彩虹屁:“先生做菜超好吃的!”
或许是看在伊洛恩同为雄虫的份上,埃尔文给了他一个面子,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这意味着至少今天一整天,他都不会再闹着要寻死了。
自从混混们转行做销售之后,隔三差五就往伊洛恩这里上供各种好东西。名贵的珠宝对伊洛恩来说可有可无,但是新鲜的高级食材倒是很实用。
今晚的餐桌上也是格外热闹,各种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桌。阿克曼热情地招待了这位新来的小朋友,不停地给他倒果汁。
埃尔文也难得收敛了脾气,在餐桌上表现得彬彬有礼,与白天的歇斯底里判若两虫。
露比抱着羊腿大快朵颐,油脂都快流到下巴上了,还不忘转头问:“怎么样,超好吃的吧?”
埃尔文斯文地切着羊肉,对露比的吃相有点嫌弃,见阿克曼拿纸巾帮他擦掉了油,这才矜持地回答:“还可以。”
阿克曼微微眯起眼睛,往伊洛恩那边投去一瞥。却见后者只是专注地为两个孩子盛汤,笑容温暖:“别客气,喜欢就多吃一点。”
阿克曼:“……”
唉,算了。
总的来说,这顿晚饭还算吃的宾主尽欢。
等两个虫崽上楼休息之后,阿克曼这才开了酒,靠在躺椅上,给自己小酌一杯。
他耷拉着眼皮,看着伊洛恩忙碌收拾的身影,忽然问:“你从哪里捡来的那孩子?”
伊洛恩闻言抬起头,有些惊讶:“啊,下午不是说过吗?我和露比是在河边遇到他的。”
阿克曼晃着酒杯,意有所指道:“能在黑市还能养得这么矜贵的雄虫,实在不多见。那孩子的来历一定不简单,留下他说不定会惹上麻烦。”
伊洛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水流冲刷着水槽中的碗碟,发出哗哗声响。半晌,他关上龙头,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如果放着他不管……他就真的会死啊。”
他并非不理解长期病痛带来的绝望,但埃尔文一看就是意气用事的类型,而且显然没有处理好和家里的关系。
如果他的双亲尚且不知道他冲动之下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么当他们面对他的尸体时,该有多悲痛呢。
伊洛恩将洗净的碗放入沥水架,轻声道:“别担心,阿克曼,等他情绪稳定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他回家的。”
阿克曼喝了一口酒,淡淡道:“但愿事情都能如你所愿。”
而此时,楼上的卧室里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拉锯战。
“放开我!”埃尔文死死地扒着窗框,压着声音怒道,“我已经按照约定吃完了晚饭,你们不能再拦着我了!”
露比像只树袋熊一样牢牢挂在他腰上,而且力大无比,根本就不让他走,执拗道:“埃尔文,先生说过不能做傻事。”
埃尔文气得用脚踹他:“疼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就为了满足你们虚伪的同情心,我就活该受罪吗?!”
“先生才不是虚伪。”露比认真地反驳,“我以前也一直在生病,很多次差点就死掉,先生花了很大力气才让我活下来,让露比变得很健康。”
露比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先生,他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