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黑了你的机甲！(303)

　　他来拿子弹，就是想看看那发子弹是不是他发出去的。
　　因为军工厂需要对抗虫兽，所以大部分军工厂的子弹是特制的，弹头里嵌了珍晶碎片，而卖到灰色星域的子弹没那么多讲究。如果那发子弹不是他打的，很轻易就能辨认出来。
　　这人的回答省下他辨认子弹的步骤，按照这人所说，当时开枪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人。
　　当时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威尔。
　　因为初见威尔的时候，他试图买/枪但砍价失败，所以辰钧山一直下意识认为，他手上没有热武器，在抓住他后也只是搜到自己的枪和匕首就完事。
　　之后威尔告诉自己两个小孩有危险，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开了。
　　这很巧合，但如果换一种思路，威尔事先盯上他，是故意来偷他武器的。被抓住也不要紧，他知道只要抛出两个小孩的事，辰钧山就会放过他而去救小孩。
　　辰钧山不是当地人，需要找人带路，当时的情形，他最好的选择是威尔，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按照灰色星域的风格，他救回小孩后会给那几人一个教训，但辰钧山没有那么做，所以最后威尔在他身后替他开了这一枪。
　　威尔想让他和自由城打起来。
　　辰钧山不由得想得更多了一些，他和韦项他们的服饰装备风格一致，很容易看出他们是同伴。
　　韦项他们在会所里被挑拨利用，最后把楼炸了，背后挑拨的人大概率和威尔是一伙的。
　　包括之后在废墟外，城主被狙了一枪，当时他们差点和自由城的人同归于尽。
　　江雪温不喜欢用枪，那发子弹不是她打的，显然是挑拨他们的人打的。
　　这一枪能直接杀了城主很好，杀不掉，如果当时局面够乱、他们又不够冷静，双方多半会打起来。只要见了血，出了人命，他们的关系很难再缓和下去。
　　有人一直想让他们和自由城完全对立，现在的情况看，他们已经成功了。
　　在这个过程中，威尔一直跟在他旁边。
　　其实辰钧山一开始没有想到威尔身上，直到今晚李电刀说，江雪温对管家下手了。
　　但今晚江雪温一直在说自己的故事，所以下手的另有其人，而且这人顶了江雪温的脸。
　　自由城里的杀手身份成迷，知道杀手是白雪藏尸的，只有辰钧山他们和威尔。
　　联邦发布过江雪温的通缉令，上面写明了她是代号白雪藏尸的杀手，威尔可以通过通缉令拿到江雪温的脸部数据。
　　在今晚他们抓到江雪温，确认她就是自由城里兴风作浪的杀手后，威尔离开了，之后管家被江雪温刺杀。
　　小万为了报仇，带着同样愤怒的李电刀找到了辰钧山他们。而这个地方除了他们，知道的也只有威尔。
　　即使辰钧山当时没有恰好说“篡城主的位”这样的话，只要威尔说出他们抓到江雪温的时间，再对照管家遇袭的时间，明显管家遇袭的时候江雪温已经在他们手里。
　　他们九点抓住了杀手，但杀手十点又出去杀人了，想解释他们和杀手不是一伙的几乎解释不清。
　　所以很显然，威尔是个从一开始，就设计故意潜伏到他身边的内应。因为一直跟着他们，能拿到各种一手消息。
　　而且对方设计巧妙，这一切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每个环节都很合理。今晚之前辰钧山只能隐隐感觉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只能归咎在和自由城不对付上。
　　这一股力量是谁也不难想，自由城那么多年安安静静，帝国的起义军来了就那么多事，江雪温也说这群起义军正在做什么布置，谁在挑事很明显。
　　辰钧山大致能猜到起义军的目的。
　　估计从他们降落就被盯上了，早在他遇到威尔前，或许对方就已经识破他们是军工厂的人。
　　对方不断调拨军工厂和自由城的关系，不过是想驱狼逐虎，让他们重挫自由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起义军想将这里作为失败后休养生息的大后方，但他们不愿意受到自由城的压制，他们想将这里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
　　但对付自由城对他们来说比较麻烦，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计策。
　　对方的计策很成功，辰钧山感觉自己完全被算计了。
　　虽然辰钧山自己也有替换城主的想法，但帝国的起义军拉他下水，对方也别想独善其身。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楼里走出来，回到刚刚的井盖旁。
　　他掀开井盖，小荷还在下面等着他。因为小荷不肯走，江雪温也臭着脸等着。
　　辰钧山爬下下水道的时候，看到远处的绿洲酒店上方，红光和蓝光交替闪烁。半空中的巨大光幕上，循环播放着他作为周吴的脸，并且附上全城通缉的通告。
　　合上井盖，小荷提着蓝/灯，继续在前面领路。
　　辰钧山跟着她们走在自由城的下水系统里，问到：“这是去哪？我又被通缉了，被发现可能会连累小荷。”
　　“没关系，我们要去的地方，大家都不管通缉令的。”小荷含混着说。
　　辰钧山隐隐有些猜测，他跟着小荷和江雪温一路走着，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后，污水的味道逐渐变得古怪，闻上去像是什么化工废水的味道。
　　古怪的工业味混着水腥味往鼻子里钻，辰钧山现在感官比较敏锐，感觉自己鼻子都快炸了。
　　就在他打算戴防毒面罩的时候，小荷停下脚步，抓住旁边和灰黑色墙壁融为一体的金属架爬了上去。
　　她推开顶上的金属门，门内是昏黄的光线，越过她攀爬的身体，可以看到门内被灯光染成深红色的交错的金属管道。
　　江雪温手还被束着，但依旧三两下爬了上去。
　　辰钧山跟在她们身后，从金属门里爬上来，上面是被各种管道围着的逼仄的角落。
　　有的管道转角口出溢出绿绿的粘液，有的管道滋滋冒着蒸汽，看起来需要额外小心。
　　小荷抓住其中几条管道转了一下，管道被转开一个角度，露出一个出口，她从出口里钻了出去。
　　辰钧山盖好金属盖，跟在江雪温之后钻出这个角落，眼前的遮挡物减少，他这才看到这片区域的情况。
　　这像是工业区安装设备后，布置线路和管道的夹层。这里顶高两米，大约一个篮球场大，到处是大大小小交错着的金属管道，顶上还固定着手腕粗的电缆。有的电缆冒着电花，辰钧山感觉自己一踮脚就要触电。
　　空气弥漫着说不上来的胶质和金属的味道，昏黄的灯光是角落里的一盏壁灯发出的，脚下有一指来厚的泥水潭，看起来黑漆漆的，根本不反光。
　　辰钧山跟着她们继续走了一段，又打开一扇隐蔽的金属门，下了半层楼梯，恶劣的金属垃圾的臭味铺面而来。
　　楼梯下是这片工业区的垃圾堆放地，这里比管道夹层大，金属废料几乎堆成小山。
　　在堆放地的一个角落里有个人，穿着连体的工装服，背对着他们摆弄地上的金属。辰钧山定睛看去，总感觉这人背影很眼熟。
　　一直挂在他包上的笑笑却突然激动起来，他从包上掉下来，蹦蹦跳跳地朝那人跑去。
　　那人回过头，消瘦的脸上眉头紧锁，果然是钟齐意。
　　笑笑蹦到他身后，被他伸手一把抓住。辰钧山注意到，他抓笑笑的是一只机械手，不是人手。
　　“什么东西？”钟齐意嘀咕了一句，恰好此时笑笑把手上的耳麦伸进他耳朵里，他一下顿住了。
　　几秒后，他眉头散开，面色变得柔和很多，嘴角也上扬了些。
　　他语气激动又喜悦，说出来的却是嘴硬的嫌弃话：“原来是你们，你这个身体好丑，谁给你做的？大河？他一个搞技术的懂个屁的美学，我回头给你做个好看的。”
　　辰钧山也走过去，指着他手问：“你手怎么了？”
　　钟齐意先打量了他一遍，然后看着他耳朵问：“十六军区的光干涉耳夹？”
　　辰钧山点点头。
　　钟齐意拉开连体的工装服，把整条手臂脱出来。他的左臂断了，现在整臂都是一条机械臂。
　　笑笑跳到他的机械臂上，往上爬又往下爬，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逃走的时候被夹断了一半。为了给追兵一些错误的血迹做误导，干脆整条手砍下来了。”钟齐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