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火山(40)
“那我是什么?”
支侜笑着亲了彰桂林的脖子一口:“你闻起来像山一样。”他又亲了他一下,“去徒步的时候,走进山里的时候就很安静,也不是没有声音,但是那些声音,风的声音,鸟的声音,都是安静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支侜从后面抱住彰桂林,脸贴着他的后背。
“不知道,不明白。”彰桂林生硬地回道。他选了一部电影,《雌雄大盗》。电影开始了,支侜根本没用正眼看,他听着,偶尔用眼角打量几眼。他专心地摸彰桂林的阴茎。彰桂林射在了他手里之后他就躺在沙发上,脚横在彰桂林的膝盖上,打开了腿,用那只沾满了精液的黏糊糊的手自己手淫。彰桂林帮他搓了两下,俯身去亲他,两人一起摸他的阴茎。支侜舒服地呻吟着,身心都很松弛了,轻轻说话:“小孩儿,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时候就想和你做,因为……和你做的时候就能去一个很安静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的山里,那山在很高很高的天上,我无拘无束的,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我现在很需要那种感觉。”
“我需要你,你知道吗?”支侜情不自禁地说。他不由看着彰桂林问道:“你也需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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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桂林也注视着他,说:“前几天你问我要不要跟你回家,我跟着你回来了,进来的时候,我觉得好放松,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就有这样一种感觉,就有一种家应该给我的感觉,我在我的家里是放松不下来的。”彰桂林的手还在很有节奏的搓弄支侜的敏感部位,支侜享受地躺着,蜷起了脚趾,听着他说话。尽管彰桂林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他仍耐心地、认真地听着,还闲闲和他搭腔,说:“因为你在我这里可以做你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彰桂林接着自己的话茬说着:“但是很快我就发现,那种放松的感觉只是错觉。”他眨了眨眼睛,眼里的黑光闪了下,“放松不止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你知道有一个人会对你无限的包容,他可能会和你吵架,可能阻止你说什么,做什么,但是他会原谅你的一切,他对你是有无限的温柔的,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放心,坦然,坦诚的魔力。”
支侜被彰桂林摸得浑身都舒坦,缓缓吐出一口气,靠着沙发靠垫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彰桂林低下了头,撩拨了几下他的龟头,支侜笑着推了他一把:“很敏感的……”
“我以前有一段时间很需要,很需要你,现在,这个时候我不需要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了。”彰桂林用另外一只手抚摸着支侜的大腿内侧,他的手法轻柔,手温适中,活似一只小小的熨斗,蒸出阵阵性快感,把支侜熨成了软绵绵的一片。他撑开了眼皮去看彰桂林,又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彰桂林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我伤害了很多人,害得很多人痛苦,我自己也不幸福。”
支侜的心也好似被熨斗压成了一片,软成了一滩。不会跳了。只觉得愧疚,只觉得无奈。他撑起身子抱住了彰桂林,上下动腰,阴茎在彰桂林的手里磨蹭了两下就射了。他抱住彰桂林直喘气,问他:“那你怎么才会觉得幸福?”
彰桂林说:“那东西我不会有了。”
支侜吧唧亲了他一大口:“你也没这么惨吧!你看现在那个焦良死了,他给了你不少心理阴影吧?还是你自己动的手,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你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支侜又亲了他一口,捧着他的脸说:“你可以脱胎换骨,凤凰涅槃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说着自己不会幸福,和这个世界毫无瓜葛的彰桂林一点都不忧伤,他的神情淡然,眼睛里有光,他像一个知晓了宇宙所有奥秘的先知一般不再为物喜,不再为己悲。
他身上没什么人味了。支侜不喜欢,赶紧去摸他的裤裆,要从他身上挤出一点人的特质来。人就是会被欲望操纵,别管有什么烦恼,有什么快乐,任何情绪都不是性快感的对手。
支侜模模糊糊地又睡着了,醒过来时彰桂林抱着他在浴缸里洗澡。他们很快就在浴缸里亲上了,边亲边互相爱抚,浴缸里的水完全冷下去后,两人也还在水里面,一个坐着,一个骑在另一个身上。这一次两个人一起高潮了,后来几次也都是几乎同时射出来的。他们也没什么话,醒着的时候就做,手和嘴都不歇着,做完了,支侜总能眯上一小会儿。屋里的所有窗帘始终拉得严严实实的,小高再没来过电话,支侜没碰过手机,看都不想看到。他和彰桂林很少进卧室,多数时间都在客厅里开着电视边播电影边做爱。
电影播完一部会跳过片尾,自动播下一部。支侜隐约有些印象,他们看了什么《天生杀人狂》,《老无所依》,《热天午后》,什么《刀疤脸》,《独行杀手》,《逍遥骑士》,诸如此类。病态的情愫,残忍的杀手,执着的边缘分子,死神在繁华的市中心和荒芜的平原上游荡,收割无处可去的灵魂。
有一次,《欲望号街车》结束了,却没跳过片尾,黑色的片尾字幕滚动播放着,电视荧幕上映出了支侜和彰桂林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好像还在演什么潮热,极端的欲望戏码。好久,好久,下一部电影才开始。这回是彩色电影。荧光落在他们身上,彰桂林趴在支侜身上舔他的乳尖。
他们在家几乎不穿上衣,进食的时候会套一条裤子。支侜身上总是黏糊糊的,有一次做完,他实在不支,躺在地板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高潮的余韵还在,彰桂林射在了他的后背上,他的屁股上也还有他的精液,他晕乎乎地说:“我好像穿了一件精液做的衣服。”
他想到一个故事,就说道:“从前有一个仙女,她在天上飞来飞去,往地上一看,看到一个湖,好漂亮啊,她就下了凡,去看那个湖,还去湖里面游泳,仙女不知道,一个臭不要脸的男人在湖边的树丛后头偷看她洗澡,这还不算,那个臭男人还趁机偷走了她的衣服,从此,仙女就再也回不去天上了,只好跟着那个臭男人过日子。”
彰桂林踢了他一下:“你算什么仙女?”
“我有说我是仙女吗?”支侜半闭着眼睛,拍拍边上的地板,彰桂林便躺在了他边上。两人侧着身子互相看着,支侜朝他勾勾手指,彰桂林附了个耳朵过去,支侜小声地说:“我觉得你是那个仙女。”
彰桂林急眼了:“那我得叫仙郎!”
“南极仙翁……”
“去你妈的,你个臭不要脸的偷衣服的!”
支侜哈哈大笑,说:“我想喝酒。”
彰桂林便爬起来拿了一罐啤酒过来。他们足不出户,也不叫外卖,厨房里有什么吃什么,总是彰桂林下厨,他做什么,支侜就吃什么,速冻饺子,泡面,八宝粥,排骨汤,蔬菜色拉,还吃过海苔配白饭……支侜从来不知道他家里还有这么多吃的,这些东西好像能吃一辈子。
他家里有各式各样的酒他倒很清楚,清酒啦,洋酒啦,红白葡萄酒啦,啤酒啦。彰桂林不喝酒,支侜偶尔会想喝上一杯,彰桂林规定他一次要么只能喝一罐啤酒,要么只能喝一杯其他酒。他还规定支侜抽烟一次只能抽一根。一根可不过瘾,支侜再要,怎么求他,讨好他,他都不给。彰桂林把他的烟都藏了起来。
有时候支侜以为他们生活在某座古堡里,他是某个没落贵族,彰桂林是他唯一的忠心的仆人。可有时候他又像被囚禁起来的犯人,彰桂林是唯一的看守。
支侜不讨厌被囚禁,被囚禁就意味着不用担心三餐,意味着他已经被宣判,不用担心再被惩罚。他的罪是什么呢?他不确定,也没兴趣知道。他仿佛丧失了对生活的兴趣,吃随便吃,睡随便睡,累了就闭上眼睛,觉得身上脏了就去洗澡,他没有未来,最好没有未来,更缺乏计划,最好什么都不用计划。只是活着。他活得很惬意,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