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师兄的恋爱日常(3)
对仅有的两个徒弟,江执道除了给予修行上的传授与指点外,还会硬性要求自己的大徒弟在每次离宗完成任务归来后,前来见他一次。
叫他解惑,或是帮助疗伤、梳理经络,或只是两人面对面坐下,探讨一番最近的感悟,都可。
对于年纪小许多的许采采,江执道则会不厌其烦地提醒对方,在宋尽遥不在身边时,遇到任何困难其实都还可以找他这个师尊。
不过事实却是,每次例行见面,他的大徒弟都是问三句也换不出来一句有用的,话少得可怜。
而小徒弟那边,许采采则早已习惯有事就找宋尽遥,遇事时宁愿用传音符去联系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兄,也记不起来找他。
徒弟让他省心是徒弟懂事。
江执道却不会因此略去他该做的。
宋尽遥作为长清宗众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大师兄,每次下山的任务都不会轻松,期间也不可能当真毫发无损。
所以即使宋尽遥那么答,江执道仍会按例为徒弟检查一番经脉与识海。
江执道大乘修为,有洞若观火的本领,早在看见宋尽遥第一眼便已将徒弟的经脉运行情况收入眼底。
并无异常,甚至经过三个月的磨练,又精益不少。
至于识海,则需要修士主动敞开,才能为外人探查。
识海囊括了一个修士内心最隐秘的一切事物,大部分修士到死都不愿叫他人探看。
然而宋尽遥端坐在原处,面色平静,神情坦然,敞开识海任人检查。
检查识海,主要是看修士有无被外界邪物侵蚀心神,以防在今后的修炼中心念错乱,走火入魔。
宋尽遥心无杂念,信任师尊,江执道更不会窥探徒弟私隐。
只看识海平静无波,澄澈如常,便可放心了。
不过,在打算收敛神识之际,江执道忽的察觉出一处极不明显的异动。
他眉头稍皱,只见自己徒弟总是比镜面还稳固的识海上,不知何时生长出了一尾如海上小帆般渺小却明亮的触角。
竟是情根。
且那株情根看似微弱,但江执道见微知著,只需多看两眼,便能发现其莹润的光芒早已顺着深扎的根系四处蔓延,几乎侵占整个识海。
江执道不由心中惊奇。
难不成此次出宗的三个月里,他冷若冰霜的大徒弟竟已对哪位姑娘情根深种?
并不是不提倡情爱,毕竟徒弟修的又不是无情道。
只是这种情况出现在性情孤僻的宋尽遥身上,就变得十分异乎寻常了。
江执道作为师尊,是宋尽遥身边极少的亲近人之一。
他初次遇见宋尽遥,并收对方为徒那年,宋尽遥已经年过二十。
年轻人因为天生患有眼盲症,为父母所忽略而自幼离群索居,所以早早便形成了如今这样冷淡寡言、固执独行的个性。
宋尽遥天分奇佳,踏入修行之路全靠自身摸索,在遇见江执道之前便已经感悟至筑基,并可借用灵力视物,弥补先天不足。
之后在江执道的指点下,宋尽遥很快突破金丹,彻底治愈双眼,留下一双浅灰色的、病状的双瞳。
不过,肉身上的缺陷可以修正,已成定局的秉性却再也无法更改。
至少,从宋尽遥拜师至今已过去将近百年,除了对其亲自抚养长大的许采采有特殊态度外,江执道并未见宋尽遥的独狼特性有丝毫改变。
这才是江执道看见宋尽遥情根异动而诧异的原因。
不过江执道一向遵循自然,在教授徒弟方面只合理建议,从不干扰徒弟个人脾性与处事风格。
所以即使深感惊讶,他面上并没有展露分毫,只是有条不紊地结束了检查。
“识海一切都好,还隐有突破的征兆。”江执道说着,指尖灵力闪过,掌心中凭空多出几本书来。
他递给宋尽遥:“这几本心法可有所助益。”
“多谢师尊。”宋尽遥双手接过。
又见江执道轻抿茶水,语气不变地关切问:“离宗这三个月里,可曾遇上什么印象深刻的人物?”
宋尽遥垂眼把心法收入袖中,仍端坐着,闻言抬眸与江执道对视。
师尊的问询一定自有道理,所以他不会敷衍,很快在脑海中仔细回忆起来。
但可惜,自从许采采来到微明峰后,他因为要照顾年幼的师弟,次次下山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次是许采采年满十七,已经长大,他才会第一次离开对方整整三个月。
许采采会思念师兄,宋尽遥也是十分不适应。
他途中只顾着惦念许采采了,只想早日完成任务早日回宗,哪还有心思对某个过客印象深刻。
所以沉默片刻后,宋尽遥摇一下头,神情冷淡地答:“回师尊,不曾。”
江执道只微微挑眉,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那情根的触角如初春嫩芽般微小,应是连他徒弟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情动。
不需干涉的,江执道不会有半句多言,他只是随和地点头,让徒弟带着心法离开了。
……
密室外圆月高悬,宋尽遥回到庭院内室时,许采采早已经睡熟了。
少年睡相不差,很自觉地只占了床榻靠里的一半,他侧卧着半趴在床褥里,怀中抱着的是宋尽遥的本命剑。
本命剑作为一个修士亲自锻造的本命法宝,与修士的命脉心神相系。
简单来说,就像是从修士身体上延伸出的一部分。
它只随其主人的意念而动,具有主人身上特有的灵气与气息,同时喜主人之所喜,恶主人之所恶。
而在另一方面,剑主人也会感受到一切剑体所感受的。
许采采小时候刚到微明峰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几乎离不开宋尽遥。
所以那时,每当宋尽遥有紧急的事务,或是需要进行危险的训练而无法带着一个五岁小孩时,都会将本命剑留下来哄孩子。
剑身上满是他的味道,不仅可以安抚年幼的许采采的情绪,陪许采采睡觉玩耍,还能在危急关头护许采采周全,十分好用。
只不过,一旦宋尽遥忙完回来,发现许采采仍旧只是抱着剑玩,而不再黏他时,本命剑就会变得没那么有用了。
反而碍事起来。
这种奇怪的现象一直持续到现在。
在床榻外静站片刻后,宋尽遥捏决换好衣物,无声无息在榻边坐下。
他浸了冷霜一样的视线停留在许采采被剑柄硌出浅浅凹陷的脸颊上。
这把剑就像是他的肢体,他能感受到师弟脸庞的柔软触感,也能感受到师弟将剑体紧紧揽在臂弯的力道。
即使如此,宋尽遥却仍心生不快。
他冰冷的神情不变,只眉间缓缓皱起,沉默几息,抬手将自己的本命剑从许采采怀中缓缓抽出来。
这动作自然扰到了睡得正香的许采采。
伴随着软被的摩擦声,少年动了动脑袋,勉力睁开惺忪的睡眼。
认出跟前的人是宋尽遥时,许采采抱着剑的双手便十分自然地松开了。
他困得不清醒,就着侧躺的姿势往前挪动,探出胳膊改为抱住宋尽遥撑在榻边的手臂,口中咕哝了一句“师兄”。
宋尽遥眉间的褶皱因此消失。
他一边顺势将本命剑收好,一边低低应了一声。
应完便熄灭屋内的夜明灯,借着黏人师弟抱他的力道也在榻边躺下。
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师兄弟二人一直都是同榻而眠的。
日思夜想了三个月的熟悉身形就躺在身旁,许采采心中更加熨帖,闭着眼睛颇为熟练地黏上去。
他把脸颊搁在宋尽遥宽阔的肩膀上,又像刚才抱本命剑那般抱住他师兄温暖有力的胳膊。
师兄显然比硬邦邦的剑要好抱多了,他的腿还能搭上师兄的腰腹。
搭完,许采采静等了片刻,见宋尽遥迟迟没动静,就重新抬起一张满含睡意的脸,眼眸透过浓密的眼睫颇为茫然地望过去。
“……”
宋尽遥便垂下眼,也侧过身,空着的那只手臂熟练地将他揽入怀中。
许采采这回满意了,美滋滋地埋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