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总是背黑锅(60)
但是就这么干着急的一会功夫,它就看见灵镜中的陆辞雪开始找死一样挑战天雷了。
小棉花再次发出尖锐爆鸣声。
它慌慌忙忙扒住主神的手,可怜巴巴:“能不能让宿主的魂魄回到肉/身,先让他回去交代一下后事,把招魂阵法取消掉,您再将宿主放进九幽冥霜花呢?”
主神抬手,轻点在灵镜之中挑衅天雷的人身上,天雷霎时剧烈了几分,瞬间击穿了陆辞雪护住心脉的法器。
招魂阵法瞬间断了,主神拢着乖巧柔软的蓬蓬棉,将乌惊朔的魂魄放入九幽冥霜花:“对亡魂执念过重,如何能善终。”
“招魂邪术成功以后,向施法人索要的代价是不可估量的。”
*
乌惊朔感觉自己睡了很舒服的一觉。
前半段睡眠十分安稳,像是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温水之中,舒适无比,不知不觉间便沉眠得更深了些。
后半段,就有点一言难尽了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乌惊朔逐渐开始有了昏沉的意识,即将清醒之时却忽地像是被卷入了一道难以抗拒的漩涡之中,颠三倒四后被蓦地塞进了一句沉郁冰冷的身躯里面,冻得乌惊朔一个哆嗦,当场冰清醒了。
乌惊朔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情况十分良好,然而他一被塞进新的身体,就忽地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窜过全身,像是有人把他从头到脚细细拆成上千个零件,最后勉勉强强又拼了回来一样。
虽然也勉强成个人形,但就是哪哪都疼,哪哪都不对劲,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一样。
然后乌惊朔又发现了一件麻烦的事情。
他好像,有点使唤不动这具身体了。
乌惊朔像个离家太久找不到钥匙的主人,努力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睁开眼睛和怎么说话,脑子也晕乎乎的,跟地底下埋了几千年的干尸一样,有点想不起来生前事,也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
乌惊朔醒得越久,回归的理智越多,心里越是隐隐有种强烈的声音。
他是不是忘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宿主!!”小棉花嗷嗷叫着从主神空间跑过来,欲哭无泪道,“那个,宿主,我们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非常非常糟糕的坏消息……”
这道熟悉的软绵绵声音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乌惊朔眼前白光一闪,豁然想起了他记不起来的事情。
他死遁前的特产和信,就差这么一点就能送出去了!
乌惊朔心中狠狠咯噔了一下。
应该没事吧?当时正道打过来的时候仗势浩大成那样,总不至于连张纸和一点吃的都毁不掉。
他的魂魄似乎终于捏着鼻子适应了这具哪哪都破损漏风的身体,乌惊朔能感觉到喉间未散的血气,勉力睁开了眼睛。
乌惊朔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茫然地睁着眼睛看了半天,确认自己只能勉强认出周围全是寒冰,于是疑惑地对小棉花说道:“那什么冰霜花,不会是按照我死前的身体化的形吧?”
这也太不人性化了。难怪乌惊朔感觉新身体哪里都疼。
小棉花起初没敢吭声,给乌惊朔套上痛觉屏蔽,有些想哭:“宿、宿主,我先和你说现在的情况,你答应我,你听了之后一定不要激动,好吗宿主?”
乌惊朔心生不妙:“你说。”
小棉花:“这具身体是您已经死亡的原身,因为某些不可抗力,您被招魂阵法招回了这具身体里,但是请您放心……”
乌惊朔眼前一黑,“什么?”
不是,哪个缺德玩意又给他把魂招回来了?!
干什么啊,嫌他万箭穿心不解气,招魂回来鞭尸吗!
快放他走——
他死遁前没来得及把当月的特产寄出去啊!!
许是魂魄的注入,让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宛如活人,乌惊朔方才眼前还只有一片雾蒙蒙的冰,现在已经逐渐能看清楚一点东西了。
他压着喉中浓郁的铁锈血气,抬手想推开上方的冰,结果因为手用不上劲,三番两次滑了开来:“我现在再死一次,能直接去新身体那里吗?”
他实在怕陆辞雪等久了担心。
“可以,但是,”小棉花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呃了一声:“宿、宿主,要不你先看一下……”
乌惊朔推不开上方的冰,想着干脆在里面掰块冰来了结自己:“需不需要我和你们主神打申请给你检修一下,你今天怎么格外地结巴?”
然后乌惊朔就看见扣在头顶上方的厚重冰块砰然挪动了开来。
他醒来的时候眼睛本来就不好,在幽暗的环境里待惯了,被外界光线晃了一下,更是不适地偏了偏头。
周围的光线却像是一碰就收的含羞草一般倏地暗了下去,乌惊朔没注意到,他警铃大作地撑着自己半起身,开口的时候嗓音生涩沙哑,带着许久未开口的生疏和怪异:“有话,好说。”
他的手背在身后,想掰块突出的冰棱防身,所过之处却全是光滑的冰面,绝望地甚至想躺回去等死。
他一个病骨支离半点魔气都用不出的绝望魔族,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乌惊朔的警惕,乌惊朔看见面前模糊的身影停了下来,颤抖的幅度久久未停歇,甚至还有越发厉害的趋势。
乌惊朔心里纳闷无比。怪了,他这眼睛不会真伤狠了吧,不仅重影,还会发散乱晃。
“如果死一次,不够,”乌惊朔已经很努力地想看清眼前人了,奈何眼睛实在不行,“还请诸位给个痛快。”
眼前的重影仿佛要彻底破碎坍塌下来,颤抖得更加剧烈。
乌惊朔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怪异。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乌惊朔想开口打破寂静,却忽地瞥见了视野下方模糊的一行字。
他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不是没人说话,是他听不见,心里暗道糟糕:“小棉花,我好像有点看不清字了,你能不能转述一下?”
小棉花也终于意识到宿主不是迟钝,而是神魂也受了牵连,看半天没看清:“啊啊啊对不起宿主!他说……”
一道硬物轻轻地别在了乌惊朔的耳边,随后像是瞬间通了什么窍门一般,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抖得不成样子的手遮住了乌惊朔的眼睛,暖流覆了上来,缓缓冲刷走了他眼前所有迷蒙铅灰的雾气。
那人说话的时候喉咙仿佛有刀子划过,带着深重的破碎绝望,语调颤抖哽咽,干涩喑哑:“不……不是这样的……”
也许是因为这声音异常熟悉,乌惊朔越听越心惊,反应过来的时候犹如挨了一道晴天霹雳,瞳孔骤缩。
他蓦然拿下覆在眼睛上的手,然后对上了一双怔然红透,长睫颤抖的眼眸。
正是陆辞雪。
乌惊朔脑中一片空白。
周围所有的光线全部熄灭,乌惊朔眼睛好很多了,甚至能在昏暗的环境下看清陆辞雪的脸。
陆辞雪消瘦了好多,好多。
以前那个清润柔和,遇事先含三分笑的青年如今变得形销骨立,像是撑着他脊背挺拔的脊骨被一瞬抽走,血肉失了养料,慢慢萎顿下去,只剩一副机械麻木的零散骨架,勉勉强强撑着这道空洞不成人形的皮,靠着一丝残念游荡在人世间。
乌惊朔第一眼甚至都不敢认。
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辞雪,他带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生怕多吃一点苦的雪团子,像是被摔在了照不到冬日阳光的阴暗角落,碎了一地,无人问津地散到各处,再被泥土悄然覆盖。
盎然的春意与他无关,寻不见半点生机,只有想渗入地底长眠的寂然。
乌惊朔神情愕然:“你……”
陆辞雪把唇畔咬得鲜血淋漓,勉强没让自己失态。
他知道自己在大人眼里的形象已经很差劲了,他努力想保持和善和流畅,却发现自己连说话都要极力压抑着颤音:“您放心,您很安全。不会有人想伤害您,不会有人能够伤害您。”
“这里有重重禁制和结界,与我性命相连,除非杀我,否则破不了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