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大恶魔速成法则(59)
直到他为恶龙整理礼物,发现了暴食魔王别西卜送的那一篮子贝壳, 以诺忽然又想喝贝壳汤了。
不过黑皮金币的手艺好像也不怎么样,以诺不知道这碗贝壳汤味道好不好。
他拿起银色的小勺,舀了一口白汤喂进嘴里。
“……还可以嘛。”
小恶魔吝啬于给出太高的评价,绞尽脑汁想了一个缺点出来:“但是只有一碗不够喝。”
二百五却说:“还有的, 四五二大人,阿赫洛斯大人给你煮了一锅,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去为你盛。”
“……”
以诺把一整碗贝壳汤都喝掉了,又叫二百五把那一锅贝壳汤全部端过来全部吃光,一口没剩,还啃了三根烤羊排,最后撑得实在吃不下了,便把剩下的菜都赏赐给二百五,到床上瘫着继续犯懒惰罪。
只是躺着躺着,以诺就发现自己在暴食这项罪行上可能没有什么天赋,因为他不能像别西卜大人那样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得太多,他会胃疼。
——小恶魔把自己撑病了。
他的暴饮暴食没能将犄角催生长大,反而在胃部孕育出了仿佛没有尽头的绞痛折磨。
以诺背后湿一阵凉一阵地往外冒冷汗,很快就把衬衣浸透,他疼得嘴唇和脸颊都失去血色,连哭都没力气,只能恹恹地靠着枕头轻轻呻.吟。
即使以诺不想去天堂,可每次生病受伤时,他都忍不住想,如果是在天堂,自己也会这样痛苦吗?
……应该是不会的吧?
天堂幸福而美好,生活在那里的灵魂怎么会感到痛苦呢?
痛苦只有在人间和地狱才有,它在人间,是规训人类向善的工具;在地狱,是惩罚罪人孽业的武器。
以诺艰难地睁开眼睛,颤着羽睫看向窗外,仰望天际,即使他明知道窗外只有黑夜和风雪,连月光和星星都是不常见的美景,但他仍下意识这么做,这是他生病时的习惯,活着如此,死时如此,死了以后依然如此。
好像只要这么做了,就会有天堂之光降下,会有天使来为他消弭苦痛。
然而快一千年的时光过去,以诺仅在地狱见过约安一个天使,天使也并没有为他消弭苦痛,倒是他送那个可怜的天使,回了没有苦痛的天堂。
意识到自己再怎么仰望,也不会天使来为自己消弭苦痛,以诺失落地垂下眼睛,钻进被子里躲着,感觉自己大概要被痛死了,毕竟没有人能帮他抚平疼痛。
但与这个念头一齐浮现在他脑海中的,还有一道身披银发的高大人影。
那具人影不是天使,他的皮肤幽沉灰暗,他的竖瞳阴戾邃深,他的一切一切,给人感觉就像夜色里险峻耸峙的巍峨群峰,跟以诺喜欢的圣洁、光明毫不相干。
偏偏只有他,曾在以诺痛苦时用温暖的手掌为他抚平过痛楚。
所以理所应当的,以诺记住了那种被从痛楚中救赎的感觉,他也顺理成章地,在无人可以求助时,又一次喃喃着呼唤那个名字——
“阿赫洛斯……”
他埋在被子里,声音十分微弱,因此以诺没有想过能得到回应,他也早就习惯了得不到回应。
谁知有人掀开了被子,宛如撬开泥土下的棺柩,将他挖出来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以诺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男人月色一样的银发,在头顶星星烛灯洒落的光线里闪着柔和的光泽,也听到男人无计可施的低沉叹息:“又是这样。”
“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要弄伤自己。”
“这么贪吃?”
以诺蜷缩着身体,男人宽热的手掌却探进他的衬衣,按在鼓.胀的肚子上轻轻揉了起来,力道像是对待易碎品般珍惜。
疼痛在他抚摸下渐渐散去,以诺揪着他的衣襟,慢慢把脸靠过去,贴住男人没有心跳的胸膛,抿着唇发脾气,不过音量因为身体虚弱很小,语气也很委屈:“我都病了……你怎么还要骂我?”
“没有在骂你。”
阿赫洛斯把以诺颊边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又握住少年凉浸浸的苍白手指,捂到暖和了,指尖也泛出一点淡粉的血色,他才把它放进被子里盖住:“只是舍不得你生病。”
结果下一瞬,那双手又不甘心地探出来,和主人一样不听话,指责他:“你骂了。”
“全都怪你……为什么要煮那么多贝壳汤?你如果只煮一碗……不,煮两碗。”以诺把两根手指戳到阿赫洛斯眼前,用带着哭腔的声线耍赖耍性子,“我就不会被撑到了。”
“好吧,是我的错。”阿赫洛斯重新握住少年好像竖起的兔子耳朵似的两根手指,又亲亲他的手背,生平第一次表达歉意,“我道歉,妻子可以原谅我吗?”
以诺故意寻事生非,胡搅蛮缠,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他抬起头,自下而上地仰望着阿赫洛斯。
而男人没有让他的目光落空,那双萦有细碎光的金瞳圈着他的身影,坚实有力的臂弯也环着他的身体,以诺张了张唇,眼泪如同枝头被惊扰的细雪扑簌簌落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被训斥,没有被打骂,甚至还听到了恶龙罕见的认错和道歉,却还是在难过地流眼泪。
不过既然哭了,以诺就认为自己需要被哄。
他没纠正阿赫洛斯对自己的错误称呼,而是低下头,把脸埋在男人心口处,闷声闷气地提要求:“我要听歌,你唱歌给我听,唱‘小宝贝吃贝壳’……”
阿赫洛斯唱歌的曲调不像以诺那样娓婉动听,但他的嗓子本身就像是深沉磁性的弦音,奏响每一个音符都蕴着治愈的魔法,能令以诺得到想要的救赎,可惜只唱了一句就停下,因为以诺只教了他这一句。
“下一句呢?”阿赫洛斯问,“该怎么唱?”
小恶魔吸吸鼻子,剔透漂亮的眼睛里显露出一些迷茫:“……我也没听过,不知道了。”
阿赫洛斯顿了片刻,再次开口,他用龙语唱了另一首以诺从未听过的歌。
以诺并不知晓歌词的含义,只能凭借自己看过的那本龙族古籍,艰涩地辨认出歌曲里有一个词语是【宝宝】。
他也像是一个被哄睡的宝宝,在男人微哑低徐的龙语歌声中睡去,还非常幸运地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他是被宠坏的娇纵贵族少爷,住在富丽堂皇的城堡里,金瞳黑皮的仆人为他献上贝壳汤,他却很坏地挑食,把贝壳汤打翻在地上不肯喝,银发仆人不仅不能对他生气,还得把他抱在膝头唱歌哄他开心。
而梦醒以后,以诺在舒适柔软的贝壳床上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依然被黑皮银发的“仆人”抱在怀里。
他的新贝壳床不像以前那个破烂单人床窄小,但阿赫洛斯体型高大健壮,和他一起躺在这张床上就有些拥挤,加上以诺一时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便把梦里被过分溺爱宠坏出的骄纵情绪带了出来,很凶地推了一把男人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质问他:“可恶的黑皮金币,你怎么敢和我抢床睡?”
男人被他推醒,幽幽睁开冷冽凛然的金色眼睛,被那双黑刺般尖锐的竖瞳锁定的刹那,以诺才清醒过来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贵族少爷,只是地狱里一个可怕的大恶魔。
当然了,此刻最可怕的是恶龙挑高眉梢所念出的疑问句:“……黑皮金币?”
以诺:“!!!”
完蛋!
没睡醒不小心把恶龙的绰号喊出来了。
“亲爱的,我是说……你怎么没有在筑巢?”以诺赶紧夹起嗓音,再伸出纤细白皙的胳膊箍住男人脖颈,又讨好在他颈窝里蹭蹭脸,试图转移话题,避重就轻道,“你不是说要为我筑一个由黄金和宝石搭造的爱巢吗?”
恶龙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也把脸埋进以诺的颈窝,好像在和他交颈相卧,却又忍不住用高挑的鼻梁去嗅小恶魔的气息,哑声道:“已经筑好了。”
以诺很诧异:“已经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