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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3)

作者:楚人无恙 时间:2019-01-17 11:24 标签:灵异神怪

荧蓝色的水族箱里游着几尾热带鱼。暗红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屋子。落地灯散发出乳白色的暧昧光线。
两条赤裸的、毛绒绒的大腿正从实心花梨木的桌子边缘垂下来,一摆一摆。一个女人的背影正伏在两条大腿中间,卖力地迎合着。
咕叽咕叽。是女人嘴巴吮`吸发出的水声。
我突然硬了。
我脑子里出现的不是女人丰盈的肉`体。而是宽大手掌摩挲过头顶的感觉,而是巡视KTV时的那些大笑,而是回不去的老宅里,幼年的我坐在长条凳上,对面一双筷子夹过来的菜。
我几乎瞬间感到了强烈的可耻。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渴望的不是女人的侍奉,而是凌驾于不可能之上的驰骋。那两条膝盖上带着熟悉的旧日刀伤,几乎就是在我眼前打晃。我突然想一把揪开那女人,把自己的头埋于成熟的双股之间。
一想到这种可能,我忍不住打了个颤。
咕叽咕叽。
女人一头秀发如瀑布般轻撒。她回过头来,对我弯起两道修眉,勾起一抹烈焰红唇。
可疑的白浊液体从苏姣姣嘴角流淌下来。她对我笑,讥讽又残忍。她的两片嘴唇夸张蠕动着,仿佛在无声地说些什么。
洛屿飞,你要如何同我争夺,这个男人?

“洛哥——”
KTV装潢得富丽堂皇,不乏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迎客。一个娇滴滴的国中女生顺势坐到了我的怀里,乳`房如同一对雪兔,堪堪一握。她在我脸颊上左右开弓用力亲了几下,然后如同审视一般将我看了又看。我不知道她看出来些什么,那女生娇娇娆娆倒在我的怀里,用甜甜腻腻的声音撒娇:
“洛哥眼里有新人了,都不来看我了。”
旁边一个女孩子递过来红酒,我就着她手里抿了一口,笑道:
“谁说的?你问问阿诗,你不在的时候,我有没有对别的女孩子笑?”
小女生毕竟是个欢场雏儿,被我哄了一会儿,偎在我怀里,开始碎碎念她看中的新手机和低档珠宝。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旁边女孩子在嘈杂的KTV背景音里叽叽喳喳,有什么东西叮叮咚咚响,是我的电话。
我把手机抓在手心里,看着屏幕持续发亮。在铃声即将切断的前一秒,我按下了接听键。
是唐奇。
听筒那一端空洞洞的,但我却仿佛听到了淋浴的水声。我将听筒用力摁得贴到耳廓上,手心里仿佛咕嘟嘟往外冒汗。
不是因为紧张。一定是因为红酒的原因。
“今天教姣姨学戏,教得怎样?”
唐奇笑了。
他的笑声很轻,却带着几分神经质,如同电线杆头凌空探爪的小猫,悬着旁观人的心。但也许,旁观的人心,应该再冷一点,也应该再硬一点。我听见自己说:
“姣姨喜欢别人对她粗暴一点。她喜欢从后面来。”
这句一说出口,我反倒轻松起来。戏唱到了极致,练就的是七巧玲珑心,唐奇如何会不明白。我想象他在电话另一端,穿着浴袍端详自己手指甲的模样。唐奇的手指纤细、有力、骨节分明。从台南返回不过短短数月,我仍能记得,那十根手指轻轻在我背后滑动,在皮肤上引发的颤栗。
“‘俊逸少年何方来,结下无穷相思债’?”
唐奇并没有挂断电话,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唱着。我的台语不够好,有时候听不清他的唱词,只知道,那本该是欢快的调子,却被他唱得有几分戚哀。
我盯着前方五光十色的K歌荧屏,茫然地笑着。唐奇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子,我这辈子遇到过许许多多他这样的小子。
于是我开口了,强装镇定:
“唐奇,我需要你。什么都别多想,照我的话去做。”

“屿飞,你说,我该怎么做?”
唐奇坐在医院病房的角落里,低着头用小刀勾着花盆里的土。花盆里的蝴蝶兰长势不妙,花瓣摇摇欲落。他低着头,有水滴一样的东西,慢慢滑落。
我仔细看了看挖出来的土,蝴蝶兰被浇了太多水,已经烂到根。也许慢慢救尚有活路,但我并不是个对植物有耐心的人。
“六十岁的时候,阿公除了我以外,身边再不剩一个亲人……他说,他本以为自己三世同堂,晚年无虞,可以含饴弄孙以自娱……
“他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六十岁的时候,却要重开衣箱,养活一整个戏班子,亲自登台娱人……
“屿飞,你说为什么会这样?阿公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他有了癌症?
“医生说,阿公每天只有一个小时清醒,其他时候甚至听不见我说话……手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希望有多大,何况还有并发症……你也知道,重症救护有多昂贵……”
我听来听去,听出了端由。说到底,人生的许多麻烦事,都是因为没有钱而起。
“唐奇,看着我。”
我伸手托起唐奇的下巴,强行令他直视我。一颗颗巨大的眼泪从他眼角滑下,汇在我的手心里。他睁大双眸看着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抖了抖嘴唇,看起来茫然又脆弱。我的心里像是有根弦“铮”的一声,忍不住半弯下腰,覆上他的嘴唇。
“别这样,我阿公还在——”
白色病床上,干瘦弱小的躯体被囚禁在氧气面罩和层层针管里。岁月无情,谁也看不出这副残躯,当年曾有着名伶的风华绝代。
昏迷的人不会自己醒,而我不喜欢别人违抗我的命令。匆匆把唐奇从夹克衫和牛仔裤里剥出来,我将他推到厕所里:
“自己打飞机,蹲下,替我吸出来。”
二十出头的男孩子不会轻易哭,而此时的唐奇却泪眼汪汪。一米八的精壮身躯,跪在我面前,一筹莫展地自渎。我揪着他乱糟糟没抹发蜡的短发,把身体推进他更深处的喉咙里。
唐奇被我的体液呛住,趴在洗手池前掏了半日喉咙。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呛红了双眼的样子格外可爱。我从背后抱住唐奇,低声安慰:
“放心,有我在。”
对脆弱崩溃的人来说,这句话最管用。上至八十髦翁,下至八岁顽童,人人都有心结,人人都怕痛。你哄诱他们,告诉他们你就是避风港,这世间有天堂,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相信,来逃避种种疼痛。
唐奇也不例外。他扑在我的怀里,眼泪将我的西服濡得湿透。我微微带笑,轻轻敲打他的脊背:
“有我,你放心。”
他不知所措,跟着我的话喃喃重复:
“屿飞,我相信你,我放心……可是,我该怎么做?”

“阿洛当年的确对天福帮有功,不过……”
“时移世易,我们天福帮不能老在原地踏步……当年有功的兄弟要赏,可是魏老二这些年来靠着地方议员牵线搭桥,带着帮中兄弟做生意,积聚下来的人脉不容易……”
“阿洛做事虽然得力,但可惜,当年他动手刺杀议员这事,天下皆知,天福帮的大权,无论如何不能交到他手里……”
“跟过魏老二的那个女人,也是个不省油的灯……老二身后的那几千万,我看不能落到那女人手里……”
手指“啪”地在触摸屏上一点,我将电脑实时传输的摄像画面关闭。阿扬站在办公桌前,虽然仍然是一副法学院精英、公事公办的扑克脸,我却分明在那双精明的眼睛里,看见合谋成功的笑意。
“布局布得很成功,”阿扬评论着,将一叠以假乱真的照片递到我面前,“他们以为这段时间和姣姨乱搞的人,是你。”
文件上清晰地打印出酒店房间的使用记录,而那些苏姣姣摆出放纵媚态的一张张瞬间,都被完美地替换成了我的脸。纵然不愿承认,我的心底猛然涌起一阵针扎般的妒意。
“如今高层元老在商议,要怎么除掉苏姣姣和你。我已经按计划好的,把下次‘你们’的开`房时间地点透露出去,就看他们肯不肯入这个局。”
阿扬律师见惯了大场面,谈论起细节如抽名贵雪茄般惬意:
“苏姣姣这个女人虽然精明半辈子,终究眼光浅……二爷遗嘱给她签的那些文件,都是有条件的……帮中元老就是冲着这一点,非要把她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扒个底朝天,他们觉得只要拿住了你和苏姣姣通奸,二爷留下来的那些钱,就随他们处置了……当然,他们也不是完全的废物,倒还知道把二爷当年的那个私生子找出来,好立个名目……”
我有些心不在焉,阿扬的话渐渐在耳旁飘远。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那个在医院的午后,日光从淡绿色的窗纱和百叶窗缝隙间投射进来,无数粒微尘在光线中漂浮旋转,如旧日的灵魂在起舞。
仿佛有人拖长了戏腔在念。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阿扬的话又渐渐回到我的耳朵里。
“当年二爷也是心软……那个女人脚踩两条船,嫁了旁人以后,才产下那个私生子……偏偏她嫁的男人是个不中用的二世祖,赚钱没什么本事,只会吃喝嫖赌……那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欠的赌债来找二爷求情,二爷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打发他们回了台南……”
“你见过人的灵魂吗?”
我突然开口。
“什么?”
阿扬被我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愣。
“有人曾经告诉我,这世界上,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招魂……以前我不太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招魂这件事……二爷说过,世间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招魂的人,总相信被招的人,拥有一个灵魂……
“可是,会不会有人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灵魂?”

一道闪电在半空划过,照得夜空如同白昼。
雨水、汗水,也许还夹杂着血水,只是我已无心去拂拭。被我扼住喉咙的小小人儿也停止了挣扎,他和我同时抬头,看向紧紧压在玻璃窗上的那张脸。
那张唇色如血、五官被压得扁平扭曲的脸。
一双手正扼在那根纤细颀长的脖颈上,用的力气仿佛恨不得将那条脖子拧断。
窗台很高——高得我看不清那双手主人的脸,对方也看不见我们。但我确定那是个男人。那双手的手指细长,有力,指节分明,定然是个男人。
也一定是男人,才有如此强烈的恨。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松开的那个男孩,他愣愣地走上前两步,跌在泥水里。他尖叫了吗?也许那些尖叫被掩盖在了隆隆雷声里。
甚至连我都感到了几丝害怕——几个星期以前,当我用那把枪,将那个西装革履的议员脑袋打开花时,四溅的血液和脑浆,都不曾教我真正害怕。
哥哥。哥哥。
我感到有人在扯着我的裤腿。我低下头。
那孩子愣愣地坐在泥水里,一张表情空白的小脸上,是泥浆、血水、雨滴和眼泪。
你认识那个女人?我轻轻开口问。
小小的惊恐的双眼。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哥哥,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阿爸,他要杀阿妈?

“‘眼前乍现美裙钗,俊逸少年何方来,结下无穷相思债。’”
阿扬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旧式录像带和播放机。我随手将一卷录影带放进去,白衣美人和翩翩公子便在电视机上开始唱了起来。几十年前的剧情居然也写得跌宕起伏,唱词热烈浅白,我竟然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似乎本能想要翻身。我低头看了看,纤秀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道细细的阴影,并没有半分要醒来的样子。
白衣美人扮完了女子扮男子,明眸如星,俊眉如飞。我突然就理解了,为何老一辈提到歌仔戏,提到叶青、杨丽花和孙秀凤,会痴迷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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