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之刃(99)

　　穆子星直接服从与纪百川，后者让他干什么他就去干什么，雷邵发现，穆子星只有在自己面前是乖巧可爱的，而在外面，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步走向深渊，雷邵的心也跟着一天天沉了下去。
　　“穆子星，我不喜欢你这样。”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那时候穆子星刚刚执行了纪百川的任务回来，雷邵看到他擦着脸上的脏污冲自己笑了笑，说，“哥哥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穆子星的话没有了任何可信度，他嘴上答应着，背地里却依然会继续执行纪百川的命令。
　　雷邵每次不止要担心他的安慰，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是穆子星负伤，他把人接回来的一晚，在医院，雷邵忍无可忍的冲穆子星发了火。
　　“穆子星，他们不是你任务名单上的数字，是一个个人，你能感觉到吗？”
　　穆子星当时的表情很迷茫，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问雷邵，“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别生气，我下次不会了。”
　　他有些讨好的凑过来，柔软的唇在雷邵的嘴边蹭了蹭。
　　雷邵看着穆子星的表情，知道他根本不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在纪百川的调教下，人命在对方眼里或许真的跟路边的阿猫阿狗没什么两样。
　　但面对穆子星他还是心软了，他想只要穆子星听劝，纵然他没有是非观，没有生而为人的道德底线，以后自己可以慢慢教他。
　　他回亲了穆子星，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带着对彼此浓厚的情意。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重逢以来，谁都没有说过喜欢，但彼此心知肚明，他们拥有对方。
　　在医院的小床上，雷邵避开穆子星的伤势，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亲吻自己心爱的男孩。
　　穆子星的眼睛渐渐变得迷离，然而当雷邵的手探进他衣服的时候，前者的手机响了。
　　纪百川叫穆子星过去。
　　“别去。”雷邵说，继续吻着他。
　　穆子星却已经从意乱情迷里脱离了出来，他撑起身，阻止了雷邵继续，而后整理好衣服说，“纪先生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不去不行。”
　　而三个小时后，有心腹透露风声给雷邵，穆子星又去执行任务了。
　　那一刻雷邵只觉得疲惫。
　　之后雷邵去找了纪百川，穆子星不听话，他只能让纪百川这边阻拦。
　　可纪百川说，“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培养他吗？他总要为荣兴贡献点什么，而且穆子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选择，我也没有逼他，任务都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只是告诉他，他需要做什么而已。”
　　自从知道纪百川当年违背自己的意愿把穆子星培养成了一把刀时，雷邵跟对方就大吵过一架，之后父子两的关系便一路急转直下。
　　而听到对方的话，早已经不会在人前轻易泄露情绪的雷邵再次因为穆子星而出离的愤怒了，他沉声道，“可义父别忘了，穆子星是我的人，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应该由我来决定！”
　　“是，”纪百川没有否认，顺着他的话道，“他是你的人，只要他听你的话，我也就不指派他了，但邵儿，你现在能管的了他吗？”
　　雷邵话音哽住，最终他像是一只战败的兽狼狈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是啊，穆子星不听他的，说什么都毫无用处。
　　那之后，穆子星依然会出去执行任务，每每看着对方踏血归来时，雷邵觉得曾经的小男孩正在他的心里一点点死去。
　　他作为荣兴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暗中培养了自己庞大的势力，却无法阻止穆子星离他越来越远。
　　穆子星不止成了只一味听令的没有思想的工具，同时他也一刀一刀杀掉了那个小时候天真活泼，干净纯粹的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在黑暗中越走越远，拉不住他的雷邵，心也跟着被凌迟。
　　终于有一天，无力和愤怒全都变成了失望。
　　雷邵无法接受也无法面对视人命如草芥的穆子星，同时也日日恐惧穆子星有一天会死在外面，再也回不来。
　　在这样的折磨中，他终于撑不住主动推开了对方。
　　然而那成了两人重逢以来，雷邵最痛苦的一段时间，跟穆子星的决裂并没有让他好过一分。
　　相反地，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躺在床上总是彻夜彻夜的失眠。
　　在穆子星不在的几年里，雷邵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过心爱的男孩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的星星性格可能会有些变化，说不定没有小时候调皮，当然也可能比小时候更爱闹腾，但不管怎样，对方绝对是干净正直阳光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深爱的男孩变得面目全非，雷邵心里痛苦不堪，而他越痛苦对自己脑子里幻想的那个穆子星就越发执着。
　　时间长了，他竟恍惚地觉得自己爱的不是穆子星可能就是那样单纯干净的男孩子。
　　他找了颜逸。
　　在最煎熬的那段时间里，雷邵真的希望能有个人替代穆子星在他心里的位置。
　　因此他百般宠爱颜逸，对穆子星冷言相向。
　　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的多么荒唐，没有，穆子星在他心里早已经扎了根，没有人可以替代。
　　他心里的痛苦也一分未少。
　　再后来，穆子星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雷邵离他越来越远的原因。
　　他开始尝试着改变。
　　雷邵起初并没有在意，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使他对穆子星的信任早已经透支殆尽。
　　但时间长了，雷邵的心还是不可遏制的动摇了。
　　雷邵记得，有一次穆子星依然被纪百川叫走了，而等回来时，对方胳膊上跟胸口都裹着绷带，他正好遇到。
　　要是过去，穆子星一定会黏过来挂在他的身上，然后哼哼唧唧道，“哥哥，好疼啊。”
　　但因为雷邵长时间刻意的冷漠和疏远，穆子星早已经不敢再像过去一样的亲近他。
　　雷邵看他有些无措站在原地，低声对自己解释道，“我......我这次没有害人，你别生气。”
　　当时雷邵面上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却软了一分。
　　他看到了穆子星的改变。
　　心也再次毫无原则的生出了一丝希望。
　　或许这次穆子星真的会变好？
　　然而没多久，他就迎来了颜逸的死亡。
　　失望就已经足够痛苦。
　　而失望后给了希望，又彻彻底底地再次被人亲手粉碎这种希望才是最残忍的。
　　镇定如雷邵，在面对穆子星给他这样致命的一击时，也差点发疯崩溃。
　　甚至他对穆子星从失望变成了憎恨。
　　穆子星不留余地的毁了他心里最珍贵的小男孩。
　　那一刻，雷邵终于清醒地认识到，穆子星是真的变成了一把冰冷嗜血，毫无感情的“凶刃”。
　　或许是无法承受这样既定的结果。
　　也或许是爱的太疼了，就成了恨。
　　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光里，雷邵对穆子星的憎恨和厌恶到达了顶点。
　　他想在心里把如今的穆子星跟过去的小男孩剥离开来，甚至终于压不住心里沤烂了的怨恨，对他开始了漫长的折磨和报复。
　　他告诉自己喜欢的小男孩在十二岁离开他身边的那天就已经死了，而长大后的这个只是跟对方有同样名字的人。
　　可这也太过自欺欺人了一些。
　　他无法让自己原谅穆子星也无法不去想他。
　　雷邵再次陷入了永无休止的痛苦之中，而穆子星也因为他的报复，日子过的生不如死。
　　在最开始的两年，雷邵有时候希望穆子星真的死了，能够让他结束这种折磨。
　　可是想让对方死的是他，当穆子星在外面遇到危险，可能回不来了时，他的心又跟着瞬间被揪紧。
　　有一次，他在半夜三点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哥哥，我快要死了。”电话那头的穆子星开口就是这样一句，他没解释他们遭遇到了什么危险，只嗓音嘶哑道，“我可能回不去了，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