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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辄得咎(57)

作者:贺铃响 时间:2022-03-09 12:07 标签:年下 小甜饼 天降竹马

  他觉得自己应该变得稍微狠心一点,质问杨涯,为什么要和自己开这种玩笑,为什么非但不诚恳道歉还要继续和自己撒谎,并不是他讨厌杨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是相信杨涯的为人的,只是觉得,他偶尔也需要对自己稍微好一点,如果杨涯并不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只是出于同情或者是觉得好玩,他不能再继续这样误会下去,及时止损,免得到头来再受一次挫伤。
  可是当他抬起头来,看到杨涯正以一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自己时,他又心软了。
  “哥哥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杨涯的声音黏糊糊的,一点也不像荧屏里个总是扮演冷血侠客的男人。他说话时视线自始至终都是落在岳钦的眼睛里的,这让他看起来像只感觉自己被讨厌了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和尾巴,让人很难不心生同情。
  岳钦沉默地注视着他,许久终于忍不住认命地叹了口气,就着杨涯的手,尝了一口烤串。
  浓郁的奥尔良调料味儿迅速充盈了他的口腔,肉串是温热的,外面的肉已经被烤得焦脆,里面的却还有些粘牙,显然肉还没有完全烤熟。
  看他把一整块肉都咽下去了,杨涯又继续把肉串往他嘴边送,岳钦强行把他的手臂压了下去,看杨涯瞬间露出了有些落寞的表情,岳钦张了张嘴,半晌才说:“肉没熟。”
  “你是不是以前没有自己烤过串?…一会儿还是我来操作吧。”
  回到阳台,两人围着一张小桌坐下,岳钦负责继续烤串,杨涯则负责发呆。
  杨涯能明显感受到岳钦身上的低气压,直觉告诉他岳钦现在的不高兴并不是因为他吃独食,但他依旧不能确定其成因,是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劲来,抑或是因为其他…
  不论是由于何种原因,他这次都好像弄巧成拙了。
  他只能低着头,时不时地悄悄抬眼观察岳钦的脸色,小心地琢磨岳钦此时的心思。
  直到岳钦忽然“嘶”了一声,缩了一下手,杨涯看到他好像被油花溅到了,连忙把他推到一边,自己接手过来:“这种事太危险了,哥哥还是我来吧,我皮糙肉厚不怕烫,你只要远程指挥一下我就好了。”
  岳钦直接被他挤到了角落里,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杨涯露在外面的紧实肌肉,还是什么都没说,有些郁闷地塌下了肩膀,怏怏地紧盯着杨涯的动作。
  两人的角色一互换,岳钦的思绪就止不住地发散了开来。
  杨涯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吗?
  如果是假的,那么他总是黏糊糊地和自己说话,有意无意地护着他究竟是图什么呢?
  如果是真的,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这种谎?
  杨涯他…应该是认真喜欢自己的吧?
  虽然岳钦不太能理解杨涯达成目的的方式,但不管他怎么想,都隐隐觉得,杨涯的谎言并非是出于恶意。
  希望不是他太恋爱脑了。
  岳钦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听着烧烤炉上滋滋的冒油声,花费了很长时间才鼓起勇气来,对杨涯说:“杨涯,其实…如果你真的只是想见到我的话,可以不用找任何理由的。”
  “只要你说你想见我,或者不想我离开,我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这一顿晚餐烧烤很丰盛,但两人皆是食不知味。
  岳钦担心自己的话在杨涯听来只是一个笑话,杨涯则是听出岳钦已经知道自己在骗他了,有点害怕,却又不敢直面他、向他道歉。
  几十把的各色烤串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杨涯的衣服上也留下了一片大大小小的油渍。
  他深知油渍是不能留着过夜的,不然会很难洗掉,洗澡前先接了盆热水洗衣服,换衣服时顺手掏了把裤口袋,才发现里面有张皱巴巴的纸条,其中隐约露出一角的字迹有些眼熟,杨涯展开纸条看了看,心情顿时就跌入了谷底。
  纸条上总共有三行字,其中有两行是数字,一串短一串长,除此之外的唯一一行文字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杨峥沢。
  瞬间他就想到了之前在巷子里撞到的那个浑身酒气的男人,在感到晦气和烦躁之余,夹杂着怒意的惊恐让他的肩膀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毫无疑问的,杨峥沢留给他的这两串数字,短的是手机号码,长的则是银行卡号。
  他想要做什么,即使杨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能一眼看破。
  杨涯反锁上卫生间的门,用毛巾反复擦拭双手,直至手背被磨得生疼,心情才勉强算是平复了下来,故作从容地拨通了杨峥沢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三声便被很快接起,那头的人不吭声,杨涯便决定先发制人,占据气势高地:“杨峥沢,这么多年没联系,我还以为你已经入土为安了。一个为了躲债玩失踪的人,现在居然还能喝得起酒,看来你这段时间混得还不错啊,是不是想洗心革面了,把你毕生的积蓄都留给你唯一的亲儿子继承?”
  “杨涯,有你这么和老子说话的么。”
  话筒里传出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从时空裂缝里伸出来的一只大手,一下子就把杨涯拽回到了八年以前,又重新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充满酒臭和腐烂气息的家,又重新看到了那个像巨大垃圾堆一样松松垮垮地倒在沙发上,手握着带血的破碎酒瓶,邋遢而又危险的男人。
  杨涯收起了语气中的嘲讽,冷冷道:“找我做什么?”
  杨峥沢也不和他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一百万,一周之内打到我卡上来。”
  杨涯紧攥着手机,指尖用力到发白:“没钱。”
  “没钱就借。”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杨峥沢,你以为你自己很牛吗?既然你这么牛,债主找上门的时候还玩什么失踪?连亲口和债主说自己还不起债都不敢,在我面前硬气什么?听着,现在的我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以为我很好欺负,你自己欠下的债你自己承担,休想再从我身上吸哪怕一滴血!”
  他骂杨峥沢骂到气血上涌,骂完就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了摔手机的冲动。杨涯急促地呼吸着,耳朵里是持续不断地嗡鸣,大脑像是一台坏掉的电视机,闪烁着黑白的雪花,意识几乎是完全地与外界切断了联系,被困在一个由愤怒和恐惧织成的囚笼里,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出去,无谓的挣扎冲撞得他头痛欲裂。
  杨涯强迫自己注视着镜子,无视了魔鬼尖叫般一声高过一声的短信铃声,强行将身陷囹圄的意识拽回到了现实世界。他注视着自己泛红的眼角,注视着自己发白的嘴唇,看着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躯壳,迅速地蜷缩成了一个小球,躲进了洗手池下最阴暗的角落。
  于是杨涯也缓缓放松下身子,背靠着墙在洗手池边蹲坐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努力缩成一个小球。
  让他感到害怕的不是杨峥沢。
  他从来都不害怕杨峥沢,因为他深知杨峥沢是个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男人,只要自己的态度足够强硬,他就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杨峥沢的忽然出现,让他无法避免地又回想起了一段不堪的过去。那是他心底一道永远无法好全的伤,最先是杨峥沢给他划破了口子,好让各种细菌病毒都有机可乘,后来那道伤就再也好不成了,尽管表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痂,每次有人想要揭下它,也依然会血流不止。恐惧就像条件反射,让他每每回想起来身体都会不住地发抖,然而他根本没办法适应或遗忘,只能通过不断地逃避来弱化它对自己的影响。
  杨涯在原地蹲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卫生间里冰凉的地板砖都快要被他的体温给焐热了。
  他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是来自岳钦的电话特别提醒,电话接通后岳钦问他在卫生间里做什么,杨涯才注意到时间,他竟然已经在卫生间里呆了整整两个半小时了。
  杨涯匆匆把衣服过了遍水,又非常迅速地洗完了澡,身上一点没擦,直接一步一个水印地回到了床边,低声和岳钦说自己已经洗完了,然后就闷声不吭地钻进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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