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压级大佬(131)

　　“应该是足够的。”
　　李小白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在说话。
　　“你给了我完全属于明示的暗示，这究竟代表什么我很清楚，通关度打满仅仅算是拥有了通关的名额，但boss不归位的话，即便在七级鬼蜮中已经达到了脱离条件，也无法顺利登出。”
　　“你说的没错。”
　　季花枝淡淡颔首。
　　“不存在boss的鬼蜮无法打出通关结局,就算仅仅是打算脱离这个地方，也该这么做，而至于在那之后是乔安同你们一起离开，还是他留在这里放你们登出，其实都——”
　　“——但那也要确定你说的是事实。”
　　李小白打断了他的话。
　　“或许乔安愿意相信你，但是我为什么相信你？”
　　“……”
　　季花枝仍旧温和地看着他，丝毫没带上一丝被冒犯的神色，微顿了一下，才浅浅叹了口气，露出了颇为遗憾的表情。
　　“看来我没有说服你……很可惜，我们没办法友好合作了。”
　　“你提到过自己是‘必死’的。”
　　李小白的眼下散着一圈睫毛打下的阴影，惯常该存在的小心翼翼和怯懦似乎已经被彻底抛却，只留下撕开伪装后有些瘆人的纯黑色阴翳。
　　“如果你的确是‘已死’的，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和身份来对我坦明乔安的‘所谓真实身份’？你才是这个鬼蜮里的一环危机才对吧？”
　　“确实如此。”
　　季花枝用遗憾的轻柔语气开口：“可我的确没有说谎，但是，我可能也无法取得你的信任了。”
　　清浅的尾音落下，下一刻，周边尚且能显露出鬼蜮景色的环境便缓缓褪色，整片独属于季花枝的记忆空间露出最原始的模样。
　　巨大的树干矗立，密密麻麻的粗壮根系向下渗透，整片空间仿佛存在透明的土地，被无数缠绕着盘根错节的树根密布填满，树冠则遮天蔽日，几乎是看不见边际地罩在上空，抬头只看得见葱葱郁郁的茂密叶片。
　　李小白的身影在巨树的映衬下仿佛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仅仅脚踩着一条凸起的根系，于他而言都像是宽广的平台，似乎只要树根稍微一晃动，弱小的人类玩家就该从缝隙中摔落，坠入无边无际空无一物的深渊。
　　“是打算动手了吗？”
　　按照以往的习惯，李小白此刻应当慌慌张张地表露恐惧才对，但或许是经历过几次副本也有了长进，又或许是单纯的认为目前没必要拥有这种情绪，李小白仍旧连一片衣角都没动，双眸密不透光，面无表情这么问道。
　　这里是属于季花枝的主场，如果这家伙想要对他动手，李小白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他连能够发出声音拥有形态都已经是季花枝象征性给予的宽容，更何况季花枝是幸运值根本不会逊色于他的前任欧皇，将一切寄托在所谓的幸运上，反而更接近于愚蠢的逃避。
　　因为对方甚至只需要一个念头，一切就能结束了。
　　“你是乔安认同的队员，所以我不会这么做。”
　　季花枝的声音围绕着这颗巨树，带着微微空灵的回音，恬淡地响起。
　　“在这片空间之外，我已经化为灰烬，不存在任何形体。之所以想寻求你的合作，便是希望能借用你这具不会伤害他人的躯体来达成我的期望，如果我们能达成一致，自然是友好为先，但很可惜的是，我所诉说的真实，却没办法获取你的信任。”
　　李小白冷静回问：“所以想直接抢吗？”
　　——抢夺他的躯体，利用他的身份，将乔安推进七级鬼蜮中最危险的地带？
　　“并非如此。”
　　季花枝的音色温柔和煦，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但此刻“沐浴春风”的人却只觉得脊背发凉。
　　“只是我的话语无法令你信服的话，作为重启了欧皇成就的玩家，你是否愿意相信自己的幸运呢？”
　　“你是什么意思？”
　　李小白倏地抬眼，黑沉沉的眸光死死盯住这颗萦绕着浅淡荧光的参天巨树。
　　“幸运的馈赠时刻存在，只要是你想要的结果，它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向其推动，从某种本质意义上来说，我们的期望其实并无不同。”
　　季花枝这么说道。
　　“无论过程如何，你与我所期待的结果都会在幸运的推手下稳步前进，彼此间的不信任也无伤大雅，所以，不如就由你的幸运来做出决策吧。”
　　温和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赠与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采取任何方式来试图脱离我的控制，是否与我达成合作，主动或被动将躯体交由我来控制，幸运即为馈赠，它自然会替你做出选择。”
　　“幸运从来不是什么馈赠，幸运只是一种诅咒。”
　　李小白额前的黑发在脸上打下细密的阴影，语气也诡异地格外平静。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来玩一局游戏吧。”
　　李小白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摊开手，掌心各自托起一把左/轮/手/枪，语气毫无波动地说：
　　“这局游戏的名字叫做——俄/罗/斯/轮/盘/赌。”
　　——
　　似乎是一个恍神，“乔安”的视线恍惚中放空了一瞬，随即便是纯金瞳仁正中的银色分外明显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便被纯粹的鎏金所填补，彻底化为了不含一丝杂色的金瞳。
　　“乔安”整个人的气场似乎也在冥冥中出现了一丝变化，随后又在下一个刹那消失殆尽，恢复为毫无异状的模样。
　　走在前面的玩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若有所觉回过头，被翠绿色嫩枝束起的发辫微微摇晃了一下，随即转过头来的那张脸整个暴露在视野中，在宁静温和的眉宇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乔安？”
　　浅棕发的玩家没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圆润的眼尾仍旧显得无害，整个人面色未变，只有纯金的瞳仁微不可察地猛缩了一瞬，随后毫无异状回以轻巧的微笑：“怎么了，花枝哥？”
　　“……转移给你的必死规则恐怕已经快到了时限，在进入最终关卡之前，我们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件麻烦。”
　　季花枝语气温和，却在话语中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关心和忧虑：
　　“将我复活已经让你的天赋彻底透支，寒枝也彻底迈入了全侵蚀，目前音讯全无，而如果不尽快打通最后的通关度，我也将重新化为巨树形态沉睡……或许目前最合适的方法，就是将所有的必死规则都交由我来处理。”
　　“……”
　　——季花枝复活成功，乔安天赋透支，季寒枝迈入全侵蚀。
　　“乔安”的眸光似乎不着痕迹地微微动了一下。
　　乔安的灵魂强度会在天赋透支期间降到谷底，这也正是他能毫无异状彻底压制其灵魂的原因，在第一眼便看见季花枝的时候，“羔羊”属实是在那个瞬间感到了震惊——分明在他的预言里，季花枝就算没提到是否死亡，也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种行动自如的模样。
　　但通过对话中透露的讯息，一切内容也微妙地与他的预言重叠上了。
　　枯萎的巨树——当季花枝重新化为巨树沉睡，且没有得到搭救，自然而然会拥有这种后果；季寒枝迈向全侵蚀音讯不明，他使用乔安的面板也观测不到对方的存在，在七级鬼蜮中极有可能成为了预言中死去的全侵蚀玩家。
　　一切走向都是向着预言的方向前进，看似顺理成章，完全顺从他的期待，甚至从未出现任何偏移。
　　“在能够确认你的沉睡可以抗衡复数必死规则之前，由我处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乔安”淡淡抬眼，轻飘飘瞥过了季花枝眼含担忧的面容，声音仍旧不紧不慢。
　　“我废了那么大的劲才把你复活，最后仍旧只做了无用功的话，就实在太亏了。”
　　“我会连同必死规则一同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