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29)

　　这样一来，贩卖玄牛跟石鹿用‘头’来卖，那就不行了，因为没人会算。
　　亚伯拉的商队也不行。
　　现在是贵族们垄断技术、知识、武力的时代，这里的算数叫做筹算学，也是一项被把持的学识。
　　很多家族将它作为安身立命的一项宝贵技术，因为贵族们总是需要一个会筹算学的人帮他们打理钱财、收入、支出。
　　会筹算学的人，在哪里都饿不死。
　　这都是家族的辛秘，根本不可能外教。亚伯拉的家族，也请了两位会筹算学的人帮忙记账、入账。
　　这可是宝贵人才，罕默家族根本不可能让聘请的筹算学人进入草原，来帮亚伯拉计算牛、鹿的具体金额。
　　亚伯拉是个人精，多年做生意下来，多少接触了很多人，偷偷学了点皮毛的筹算学。但这点皮毛，让他费心去加减一百头玄牛的费用，那估计得花一天的时间，说不定还要算错。
　　因此，在两方不会计算的前提下，以前他们的交易很简单。
　　交易的玄牛、石鹿是分群的，分为大牛群、中牛群、小牛群三个等级。大牛群一般一百头左右，中牛群六七十头，小牛群三四十头这个样子。然后，亚伯拉给的是一个打包整体价，大牛群多少钱，中牛群多少钱之类的。
　　每年产生争执最多的就是七八十头的玄牛，如果碰到当年玄牛长势极好，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和客人也不蠢，就会一定要将这个牛群定位大牛群，而不是中牛群。
　　但这种粗浅的算法，真要细究起来，永远是和客人吃亏的多。
　　也是因为迁徙临近，宋岑好奇问了下他们是怎么卖玄牛石鹿的。知道这个卖法之后，宋岑才教三个孩子‘数学’的。
　　这个世界没有数字，至少金花王朝没有。他们有的，是对应的代表数字的金花文字。文字书写繁琐，所以他们又发明了一种木筹作为一些数额的对应物。所以这个世界的财务不叫财务，叫筹算者。
　　本来，宋岑都想提议他们直接按称重的斤卖，这样才是最精确的计算方式。不过这里没这么大的称重机器，那没法，只能按‘头’。
　　亚伯拉一方面心里实在嫉妒这三个少年运气竟然这么好，宋大人他们不仅教他们骑士战技，甚至还教了筹算学。
　　这简直，这简直没法说，亚伯拉只能说是真理之神眷顾了和客部落。
　　不过羡慕嫉妒归羡慕嫉妒，他肯定是还希望跟之前一样买卖的。但亚伯拉也不好强硬拒绝，毕竟三个少年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大贵族。再说，这次他出事，多仰仗和客部落救援。冲着这个，也不好态度强硬。
　　所以这事儿，亚伯拉只能口头劝说。
　　他得让和客人明白，按头算，不一定会比按群算来的多。孩子们还小，这一算错，他可不管的。想想，回头要是损失了多不好。不如让孩子们再学学，到了明年的时候再说。
　　最终经过商议，老族长带头，后面还有四个队长愿意让赤芍他们帮忙计算，他们要按‘头’卖，剩下的队长家要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们这边商量好了，最后由老族长去向其他和客人说这件事。大家要怎么卖，自己做决定。要是相信灰狼他们的，就按‘头’卖。不相信，那就跟以前一样。这些定下了，再开始算钱币。
　　亚伯拉当然也精明，这些协议在没卖之前一定要先确定下来。
　　别回头按‘头’卖的发现赚的少了，要按群卖，反过来也一样。反正就是你定下了，不能反悔！
　　“好，就这么定了。我们和客人不是那些耍无赖的小部落，今年就是我们钱赚的少了，也认了。”猛犸大手一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笑道：“小子，好好算，少了也没事。”
　　三个少年一下感觉有一种巨大的责任压在肩膀，有压力但也有种强烈的荣誉感。
　　他们不会给老师丢脸，也会给自己的部落带去好处！
　　“我家先来好了。”老族长拄着拐杖起身，笑道。
　　亚伯拉叹了口气，答应了。
　　老族长家大业大，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女儿就嫁在和客部落，另外一个嫁到了别的部落。
　　他是族长，家里威望的大，当然没分家。一大家人，都是老族长做主。
　　赤芍三个都各自拿了一大块削平的木板，方便一会儿书写计算。
　　老族长把要卖的玄牛跟石鹿都赶了出来，大人们一头一头数，数的很慢。但几个小孩数的厉害，十头十头赶出来，然后在那儿加，最后算出一共六个一百头玄牛，七个一百头石鹿，还有零头六十个的石鹿。
　　三个小孩是一起算的，一对，发现没差，立马就肯定了数额。
　　“真的这么多？”老族长家里一群人围着三个小孩，说不紧张也是假的。他们家玄牛石鹿多，可说起来这可是三个家庭和在一块儿一年的收获了。
　　“没错。”三个小孩异口同声。
　　然后，他们问亚伯拉有没有问题。
　　亚伯拉数到三百多头之后头都晕了，又看到三个小孩子记录在木板上奇怪‘文字’，心里愈发羡慕。
　　这肯定是宋大人他们王朝的关于筹算的专门符号。
　　他看不懂，但三个小孩用这种符号简单写写画画，才半个小时不到就加清楚了一共有多少玄牛石鹿，他是真真的羡慕的要死。
　　“没…没问题吧，我相信你们。”亚伯拉脸涨的通红，反正他心里有点慌。
　　然后，三个小孩就开始计算买卖金钱。
　　在占包里面的时候已经商量了，一头玄牛卖八个金花钱币，一头石鹿卖十二个金花钱币。玄牛用来吃的，石鹿一部分用来吃，但大部分进入王朝是用作代步的工具。这样的话，石鹿的价值就高。
　　运送回去之后，一头玄牛亚伯拉可是要卖十三个钱币左右的。这还是离草原比较近的城市，要是再远，那价格还要更高。石鹿就更不用说了，远离草原的中心城市，上好的一头石鹿，五六十个钱币都是要的。
　　以前按群卖，亚伯拉也没多想。现在按一头卖，亚伯拉就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卖出去的价格，所以就提了这个价格。当然这其中，也有因为宋岑两个贵族增加的分量。总的来说，还算有一点良心。
　　尤其是听说老族长这儿还有属于宋岑的玄牛跟石鹿，亚伯拉主动把属于宋岑的玄牛提高到十个钱币一头，石鹿是十五个钱币。
　　这一点，和客人没人眼红，反而觉得正常。
　　另外老族长也再一次找人族人商量过了，三个孩子以后是要惠及整个部落的。那么，整个部落也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
　　所以这才买卖之后，每户都要出钱币，然后合在一块儿给宋岑他们送去。
　　这边老族长他们跟亚伯拉等人随便聊天，实际上紧张的要死的时候，三个孩子也憋着一口气在努力算。
　　宋岑只教了他们一百左右的加减乘除，赤芍对数字敏感，多教了一些。但这些运算虽然很简单，可对他们来说还是难得。
　　三个少年每个人足足耗费了四五块木板，把数字慢慢乘，差不多到一百就记录在一边，最后在总的相加。
　　三个人最后又重新算一边，最后得出了一个数字。
　　玄牛是四十八个一百个钱币，石鹿九十个一百个钱币。
　　实际上，算玄牛他们还可以。但到了石鹿那儿，他们的计算出现了错误。但错误的范围三个人合计之后很小，然后主动说小了钱币数额。
　　但即使这样，在说出这两个数据的时候，三个少年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没别的，主要是太高了！比往年按群卖，竟然高出了一小半左右。
　　“什么！？”亚伯拉跟和客人同时震惊。
　　“这么多吗？！”老族长众人呼吸都灼热了起来。
　　要知道以前的话，一个大牛群行情好的时候，大概是五个一百个金花钱币左右。行情差，还要低。
　　要是按照往年群卖，六百头玄牛的价格是三十个一百金花钱币。想想，它跟四十八个一百钱币差了究竟多少！
　　这…这要是真的，以前他们丢掉了多少金花钱币！？
　　老族长一想往年卖的石鹿跟玄牛，心脏都疼了。别说他们了，在场的和客人听了，一个个都是面容抽搐，好几个脸都红了，额头渗出了好多汗水。
　　不为别的，后悔！
　　浑身都难受，不对劲。
　　怪不得说技术、知识就是地位、权利、财富……看看，和客部落的三个少年才学了多久，他们就给部落创造了多少的财富！？
　　今天不算，他们都不知道！！
　　“这里好热闹呀。”一众人有些无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宋岑的声音。
　　一众人猛的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三个少年刚才还分外的紧张，这一下就像是找到主心骨，感觉浑身都松了口气。
　　“老师，您来了。”
　　宋岑笑呵呵走过去，“来瞧瞧，我让你们锻炼一下计算能力，不过还是要来看看的。来，我看看你们算的怎么样。”
　　最后，宋岑纠正，表示石鹿的金额是九千一百二十个金币。考虑到和客人没法理解‘千’的意思，宋岑又表示就是九十一个一百金花钱币，还要再加二十个钱币。
　　“我们算错了。”三个少年顿时十分失落。
　　宋岑笑揉了揉三个少年的头，“你们学的还不够多，算错不怪你们。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算起来就会很容易了。”
　　有宋岑出面，肯定了这些金额，跟三个少年说的相差不多，和客人立马彻底兴奋了。
　　不过回过头，刚才没答应按头卖的几个队长又笑不出来了，不仅如此，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哭意。
　　这…这…以前扔掉了这么钱币本来就心疼的厉害，今天还要扔，差不多一半啊！！
　　他们有些哭丧的模样，亚伯拉也没好到哪里去。
　　宋岑出面，肯定了这些金额，亚伯拉是没多少怀疑的。但他是真没想到，按头卖的钱币会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