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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海(35)

作者:边想 时间:2019-10-10 10:37 标签:HE 架空 玄幻

  肖飞羽轻咳道:“是,一共一百六十张符,祝您一路顺风。”
  少年不为其他,是为他师父给我送鉴别礼来的。
  一百多张符,我写的,反送给我,连装符的盒子都不换。那老小子自己送不出手,只好叫徒弟登场,也是够不要脸的。
  我一掌拍在匣子上:“行了,礼我收了,你回去吧。”
  肖飞羽恭恭敬敬起身,朝我一拜:“前辈保重。”
  吕之梁那老小子不怎么样,整日抠抠索索的,他这个徒弟倒是不错,我也很欣赏。
  “保重。”
  凡人寿数有限,就算踏上修行之路,大道三千,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条道。
  龙族万年不朽,鲛人少说也能活个千年。人间眨眼沧海桑田,今日一别,我与他们不一定还有再见之日。
  晚上收拾好行李,我将蛤蟆精一家招到近前,简单说了下自己走后对他们的安排。
  屋子以后是他们的了,我房里的那十几颗鲛人泪也是他们的了,以后没钱可以当了换钱用,但一定要小心凡人,别被他们给骗了。
  春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呜呜咽咽抱着刘奶奶哭了起来。
  刘福不明所以:“主人这么突然这是要去哪儿?小姐也去吗?说起来……今日一天都没见过她呢。”
  他一提墨焱我又是鼻头一酸,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姐……去找她娘了,灵泽正好顺路,我就让蒋虎与吕道长护送他们一道回去了。”
  元宝怅然若失:“小姐不回来了吗?主人也要走了吗?你们……你们不要我了吗?”说着说着硕大的眼泪便滴了下来,他要是鲛人,定能哭出比我还大的鲛人泪。
  我将他抱到膝上,替他擦去眼泪:“会回来的,我们都会回来的。等你长大了,我们自然会回来看你的。”
  长大了,似乎许多愿望都能实现。可到底怎样算长大,哪一天算长大,却好像并没有个准数。
  如此,也不算骗他。


第30章
  离开龙虎山,我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地,想着前往内陆应该是最安全的选择,便动身往西边探进。
  一路上我很少进凡人的城镇,只在山林里行走。白天赶路,晚上有山洞、破庙最好,没有就睡荒郊野外,随意找棵树靠着。
  这样走了十来日,离龙虎山越来越远,天气也由夏转秋。
  这日我走在林间道上,迎面而来两个樵夫猎户打扮的高大汉子。
  他们见了我,初时十分警惕,停下脚步远远观望,后来可能觉得我没有危险,便又继续靠近。
  “公子是探亲还是游玩?”其中樵夫抱拳问我。
  我被他问得也很莫名,便道:“探亲如何,游玩又如何?”
  樵夫与伙伴对视一眼,另一人客气与我解释:“公子切莫误会,我等并非是要阻拦公子去处。只是此地近来有些不太平,相传有凶恶大妖出没,专喜食人。公子若是探亲,至此一条道也没有办法,但如果是来游玩的,那我们劝您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吧。”
  凶恶大妖?
  我从怀里摸出一张引火符,竖在两人眼前,只轻轻一吹,符纸便整个烧了起来,且火焰熊熊,笔直向上,随着时间过去,符纸也没有丝毫变化。
  “有我凶吗?”我又一吐息,火焰朝完全呆愣住的两人袭去,堪堪停在他们鼻尖三寸处,惊得两人齐齐后跳。
  “我跟龙虎山宝灵观的鹤清真人学过两年道法,手头有点捉妖的本事,两位大可不必为我担心。”我手指微微一摆,那张符便像从来没有燃烧过,平整如初,只是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文已经消失。
  樵夫咽了口唾沫,话都要说不出。
  “那,那就好……”他拉着惊魂未定的猎户小心翼翼绕过我,忽地两人同时加快了脚步,逃也似地离开。
  我看着他们狼狈逃窜,嗤笑一声,拍拍手继续向前。
  我对人族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吕之梁和肖飞羽都是人,可在我心中,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总是有别其他凡人的,更像是同类。
  说得明白些,这世间人族在我眼里只有两类,一类是宝灵观的道士,还有类,便是当年欺我辱我抢我鲛人泪的阴险小人。而宝灵观的道士都在龙虎山,我现今所见每一个凡人,都无法让我生出信任。
  又往前走了一段,途径一座破庙,天色将晚,我也准备在此过夜。
  逮了只野兔架火烤制,兔肉正烤得喷香,表皮金黄焦脆,往下滴油,虚掩的门外忽然传来人声。
  “我就说有香味,你看……”一个年轻的男声由远及近而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呆子这样不怕死……”
  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粗暴推开,两个穿着斗篷的怪人出现在我眼前。
  先头一个脱下兜帽,露出一张化形痕迹明显的面孔,不,应该说,除了身体,他的头根本还是原形,并未化成人样。
  “是个小白脸。”长着一张海鳝脸的男人抬了抬手,从披风下举起一柄硕大铁锤。
  我缓缓站起身,暗自蓄力。
  走了这么远,都躲到山里来了,竟然还能遇到同族,我这到底什么运气?
  海鳝脸抡着大锤就要上来,我后跃一步,从身体里幻出栖霞。
  “啊……”另一个身材更为娇小,一直躲在海鳝脸身后的斗篷人身形一颤,从喉咙里微弱地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我眯了眯眼,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哦?看来还有些厉害。”海鳝脸没再莽撞前冲,围着我小心绕起了圈。
  他头如仙鹤,嘴又细又长,眼睛跟两颗黄豆似的,一本正经的样子,瞧得久了颇有些好笑。
  我没忍住,嘴角略略上扬了些许,他忽地大喝一声,竟是找准这一时机举着铁锤就扑了过来。
  然而扑到一半,一缕青烟从他身后冒出,绕着他身形游走一圈,像是一条锁链般将他锁住。
  海鳝脸两眼一翻,连个挣扎也没便晕死过去,扑在了我的脚下。
  他倒下后,从身后露出一抹娇小的身影。对方头脸仍旧笼在斗篷里,只两只白皙纤细的手露在外头,掌心捧着一只精巧的香炉,如同活物的青烟便是出自其中。
  海鳝脸呼吸匀称平缓,并无性命之忧。
  我看了眼睡得死猪一样的海鳝脸,又去看对面始终静默无声的斗篷人。
  “久别重逢,不露个正脸给我吗?”从方才对方无意中泄出声音,我便隐隐有了猜测,之后她不但不攻击我,还窝里反的将海鳝脸给迷晕了,我就更是确定。
  “墨雀。”
  她既然示好,那我也客气一些,将栖霞收进身体里。
  那娇小的斗篷人浑身一颤,伸手拉下自己的兜帽。
  十年对凡人来说是很漫长的时光,可对鲛人来说,基本不会留下岁月的痕迹。
  这个“基本”法则在墨雀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她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两颊凹陷,嘴唇干瘪,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虚弱,最让我震惊的是,她的头发睫毛都成了白色,乍眼看去,宛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妇人。
  “兄长,安好?”她嗓音喑哑,吐字都透着困难。
  我看了她半晌,踏过地上毫无动静的人体,直直走到她面前。
  “真的是你……”我没想过会再次见到她,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而到这时我才发现,那些压抑的情绪并没有因时间而淡化,它们如同夏日雷云,蕴藏着,挤压着,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啪”,一巴掌重重打在她脸上,将她的脸也打得偏到一边。
  “你没资格再叫我兄长。”
  我曾经信过她,她辜负了我对她的信任。那背叛虽然不如灵泽给我的痛,但一样恼人。
  她呼吸略微急促,用指腹抹去唇角的血迹,冲我笑了笑。
  “是,墨忆大人。”
  
  我想到先前樵夫他们说的话,山里吃人的大妖,莫非指的正是海鳗脸和墨雀?
  “你如何会在这里?”
  我被刻下引雷咒,绑在海中礁石上时,她尚在北海,为了能留在紫云英身边,为了不再过从前的日子,背弃我背弃的心安理得。
  如今十年一过,她容颜苍老,身形憔悴,看起来甚至还不如当年在夜鲛族时的模样。
  墨雀往火堆旁走了几步,当火光照映到她脸上时,将她苍白的肌肤照出了一丝暖色。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十年前一战,灵泽独自回到北海,阿罗藏带着残兵退到岸上,独独不见绛风身影,我知道活下来的一定是你。”她语速缓慢,“你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人实在让我升起太多疑问。
  谁将她变成这样的?阿罗藏,还是别的什么人?
  黑色雾气从我身体中溢出,影子一般贴地而行,绕到墨雀身旁,化作一柄无比尖锐的凶器。
  
  我加重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危险:“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何会在这里?你要是不想回答,就永远不要回答了。”
  黑雾本无形,此时却凝成实体,变作玉石铁器一般的质感,缓慢旋转靠近。
  “我动作太多,经不得查,你失踪没多久,我便被北海王查出了底细。”墨雀淡淡看了我一眼,脸上并无惧意,“将军亲自行的刑……”
  她缓缓解开斗篷,露出里边同色的衣袍,手上动作不停,拉开领口,让我看她胸口正中的位置。
  那是个只能用狰狞来形容的圆形伤口,黑洞洞的见不到底,周围翻起****血肉,青白的肌肤遍布瘀斑。她的整个胸膛几乎都腐烂了,仿佛这伤正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
  
  “他们将我丢到穹顶外,任我自生自灭,可我终究没有死。”
  她的伤口忽地闪过一道细细的淡绿色的光,顺着血脉扩散到四肢百骸,在这光闪现后,她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差了些。
  
  “你用了什么东西?”我有些嫌恶地拧了拧眉。
  这样严重的伤,她绝不可能好端端活下来,而她现在既然活了下来,必定是用了什么非常手段。
  墨雀裹上衣服,冲我笑了笑:“深海尸鳖。它维持我的生命,又吸食我的血肉为生。”
  深海尸鳖,食腐而生。只要被它寄生的鱼类,慢慢都会变成它的傀儡,如同活着的死尸。
  墨雀为了活命竟叫这样恶心的东西寄生,一时我都不知道自己和她谁比较惨。
  
  我又问她:“你和这海鳗脸又是怎么回事?你投靠了黑蛟?”
  
  如果大妖是黑蛟,那我继续待下去可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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