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接目睹死亡，一定会击破无数人的心理防线，重蹈当年的覆辙。
　　全宗伟的名单不重要，重要的是顾益慷慨赴死。
　　若沧不管自己梦境里出现的吵杂声音，也不管火山口般喷薄的岩浆热度。
　　他清晰记得那句话——
　　“世界不会好了，所以我不想活。”
　　这不是某一个人的话，这是千千万万受到负面情绪侵扰，感到彷徨无助悲伤痛苦的自杀者留下的遗言。
　　劫持直播间的人，利用直播散播恶。
　　为的不是什么正义，而是要更多的人，因为顾益的死感到痛苦、悲伤和绝望。
　　“因为，顾益还有那么多的粉丝。”
　　若沧觉得事态严重，“如果他的粉丝还沉浸在直播带来的惶恐情绪里，那么官方宣布死讯的那天，很可能会造成群体性自杀。”
　　官方比普通大众更懂这些。
　　所以一晚上过去，警方仍未发布顾益生死状况，只说接到报警，定位所在，正在进行近一步调查，给人藏了一丝丝的期望。
　　若沧随手一翻，都能见到直播平台、电影盛会、警方微博下面，数以万计的顾益粉丝祈福等候。
　　哪怕是消失已久的顾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也有无数人关注他的情况。
　　如果毫无回转的定性一个前流量明星自杀，必定会引发不小的震动。
　　欧执名瞌睡都听醒了。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突然睡一觉，若沧就想到了这么可怕的后果。
　　“所以你要直播驱邪？”欧执名问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说，隔着网络驱邪没用吗？”
　　“网络驱邪确实没用。”
　　若沧语气格外肯定的说，“但是驱散观众心里的惶恐害怕，一定没问题。”
　　有人传播惶恐。
　　那他就打散惶恐。
　　直播地址已经确定，天还没亮，若沧和欧执名就格外忙碌。
　　若沧负责联系杜先生准备场地，为晚上的法事挑好最合适的法阵符箓。
　　欧执名负责联系录像设备和直播平台，保证晚上拥有最好的硬件设施和网络。
　　意义重大的直播，只有十几小时筹备。
　　敖应学睡醒过来，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一锤定音，什么都确定好了。
　　“……那你这是打电话通知我？”敖应学拿着电话，迟疑的询问若沧。
　　电话那端的若沧格外严肃，说道：“我是需要你帮忙。”
　　欧执名微博的力量，只能号召来忠实的观众。
　　然而，受害面积最广的，应当是至今对顾益不离不弃的小粉丝。
　　他们未必会因为关度，来看单方面仇敌的直播。
　　但是，若沧要求他们必须看。
　　于是，他想到了敖应学。
　　正正经经的经纪人，掌控全网各路水军、营销公司的联系方式。
　　他还没想过，竟然要搞这种神奇的间谍模式，去呼唤一堆始终把若沧当成敌人的粉丝，来看若沧的直播。
　　可若沧的要求，就是圣旨。
　　敖应学就算是翻车，也要帮他顺顺利利办成。
　　当天下午，各路粉圈八卦玄学论坛，都出现了呼唤爱益党身影。
　　“@爱益党，听说晚上若沧是要扮演关度，超度顾益亡魂啊？”
　　“晚上直播有没有爱益党看？昨晚顾益才结束直播，今天若沧就要直播，肯定有关联！”
　　“八点直播啊，昨天顾益直播的时候也是八点，这个时间选得一模一样，不会是若沧要招顾益的魂吧？“
　　论坛的人都看呆了。
　　这都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猜测啊。
　　欧执名只是说关度再临，一看就是搞《关度2》预热，哪里来的水军，扯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他们长期混论坛都看不下去了，抬手回道：
　　“不是，你们到底是炒作直播，还是直钩钓鱼？欧皇玄学了解一下，若沧自带主角光环多看一看，现在都没几个爱益党了，你们喊什么喊啊？”
　　然而，回复发出去没多久，就见到了新鲜的爱益党出没。
　　“呸！若沧就是蹭我哥热度，怎么可能安好心！晚上我一定要去骂死他！”
　　论坛常驻网友都惊了！
　　……还真有活的爱益党啊？
　　你们平时都躲哪儿的，藏得真深！
　　早上是普通观众喜极而泣的战场，下午是爱益党卷土重来集结团伙准备冲塔的节奏。
　　欧执名发出去的直播间，还没到八点，已经挤满了各路看客。
　　聊天框热闹得像是百万人在线群聊，唰唰唰的根本见不到对方在发什么鬼东西。
　　“听说若沧要超度顾益，是不是真的啊？”
　　“哪儿来的谣言！是《关度2》的预热直播，早就定好了的！”
　　“不要提顾益了行不行，我一想到他就觉得晦气！”
　　“你什么意思？欺负我益粉丝不在是不是？”
　　“……牛逼，人死了都还能争，没见过这么爱战斗的粉。”
　　聊天框风向逐渐疯狂，即使超高速刷屏，也阻止不了百团大战。
　　仓鼠一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是猛男可不是善茬，绝不会因为顾益自杀就放过脑残。
　　眼见聊天框要变成暴戾互殴之地，突然空降一条提示：管理员已全屏禁言。
　　全部消息凝滞，都得老实闭嘴。
　　刚才还吵架的观众，顿时眼前一亮。
　　——来了来了！
　　管理员禁言之后，直播间就亮了起来。
　　直播镜头漂浮在上空，好像电影镜头推近一般，慢慢降落，照出了若沧的身影。
　　他头戴方巾，身穿日月星辰紫色法衣，手持桃木剑，表情严肃的站在巨大法阵之上，浑身气势静如阎罗，不怒自威。
　　在一片静谧之中，管理员恢复发言权限。
　　直播间却仍是安安静静。
　　之前争吵不休的观众、粉丝，已经痴傻的凝视镜头。
　　所有人都被若沧出镜的肃穆形象震撼，根本没有心思抬手敲字。
　　大部分人都看过《关度》，可是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若沧。
　　他浑身仿若紫气萦绕，如九天神明降世。
　　一挥剑，就能招来万道天雷，劈尽世间污秽！


第79章
　　若沧具有与生俱来的控场能力, 他甚至不用说话，都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直播间大约沉默了十几秒，突然有弹幕打破宁静。
　　“若沧……真的好帅啊！”
　　“错！那是关度！”
　　“果然是《关度2》的预热, 这套法衣好好看。”
　　“衣服好不好看得看人，电影里假道士穿这套显得超丑, 若沧一穿就仙气飘飘！”
　　弹幕满是夸奖，正要给若沧来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点评。
　　却见他凝视镜头, 持起桃木剑。
　　——他这是要做什么……
　　观众文字还没打出来，若沧就动了。
　　流畅的挥剑姿势，配合着骤然出现的诵经声音, 夹杂着温润的乐器吹奏, 仿佛一场毫无预兆又等候已久的舞蹈，翩然开演。
　　没有解说、没有旁白、没有字幕。
　　但是，没有人会感到突兀。
　　毕竟, 这就是关度，一个手持桃木剑走阵恣意飘然的道士，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他的所作所为，一切随性随心，恣意洒脱。
　　直播镜头往往是固定僵直的, 可是这一场直播，追镜效果堪比专业舞台。
　　若沧紫色法袍烈烈，持剑空中一划, 观众竟然完美的感受到了剑刃劲风袭面而来, 震得灵魂豁然开阔！
　　那种感觉极难辨明, 也极难脱离。
　　他们本该像土拨鼠似的敲键盘啊啊啊，却一反常态的平静，凝视着屏幕舍不得挪开视线，更不舍得分神。
　　宛如三魂七魄定在这个走阵狂放的年轻人身上，成为了附着于他翻飞衣袂的一缕游魂，在法阵之中激荡掉了所有瑰丽心思，只剩下一副澄澈通明的躯壳，等候着他们魂归来兮。
　　这可能是最安静的明星直播。
　　弹幕上竟然没有一条文字、表情，遮挡若沧的身影。